第0391章 官字兩個口

剛剛出得武英殿,宋景升就立刻抱怨起來,「陛下方才分明就是裝的……!」

「放肆!」

申時行立刻喝阻他,「你為人臣子,豈能妄議聖上之龍體。」

「下官言語不當,還望首輔恕罪。」

宋景升立刻頷首一禮。

但臉上卻寫滿了委屈。

眼看這勝利在望,萬曆突然來這麼一出,你這分明是在作弊啊!

申時行道:「如今你們戶部是責任重大,當務之急,你們應該好好商議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與郭淡談判,可不要又犯了上回的錯誤。」

說著,他瞟了瞟已經走遠的姜應鱗。

這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讓他去問問姜應鱗,該怎麼擬寫那承包契約。

因為他知道,既然扯出國家制度,郭淡就很難迴避。

但也可見他不打算來主導這事,他可不想得罪萬曆。

「下官明白」

宋景升拱手一禮,便追了上去。

待宋景升離開之後,王錫爵望著姜應鱗,道:「看來他最近為了郭淡,可是沒有少下功夫啊。」

申時行點點頭,道:「不知各位如何看待此事?」

王家屏道:「其實郭淡在衛輝府做的一切,有很多值得稱道,若朝廷願意借鑒,對於國家其實有利的,但是也並不完美,還是有很大的隱患,其原因就正如姜應鱗所言,衛輝府的制度與周邊是格格不入,以前也未有過,這個問題必須得解決,否則的話,是有可能會釀成大禍。」

王錫爵等人也稍稍點頭。

作為一個中央集權國家,制度是一定要統一的,特例是可以有,但是不能破壞國家制度,明朝也有自治的地方,什麼土司制度,但都在偏遠地方,而且大致上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管理架構不一樣,但是衛輝府地處大明腹地,且體系有著很大的不同,這必須得慎重對待。

且不說古代不喜歡變法,即便要變法,也得從朝廷開始變,否則的話,情況就可能會失控得。

申時行道:「且先看看他們怎麼說吧。」

……

「內相,陛下的龍體……!」

「陛下的龍體無礙。」

張誠又瞧了郭淡一眼,道:「這回你吃到教訓了吧。」

郭淡直點頭道:「吃到了,吃到了。」

「你今後可別太目中無人,你還真以為你能上天遁地不成。」

「內相明鑒,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與他們為敵,是他們老是找我的麻煩。」

「那還不是因為你太出色了……」

「這我承認。」郭淡趕忙道。

「哎呦!是咱家說錯了,你可千萬別誤會,咱家的意思是你太張揚了。」

「……!」

郭淡尷尬的撓撓頭。

張誠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沒有見過這橫得商人,關鍵他還有這麼大的本事,這肯定會招人恨,又低聲道:「陛下的意思是,這事你想推卸掉,只怕是很難的,你應該多想想如何承包下來。」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你也要多體諒體諒陛下,這事說到這份上,陛下還真不好幫你說話。」

郭淡點點頭道:「這我知道,這些天我也在想辦法,到時看看他們提出什麼條件。」

他這邊是垂頭喪氣,言官們那邊自然是歡欣鼓舞,甚至於熱淚盈眶。

蒼天啊!

大地啊!

我們終於了打敗了這帝商組合!

這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們與內閣之爭,與皇帝之爭,可都沒有激動到這種地步。

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贏過。

不但沒有贏過,而且回回都是灰頭土臉。

要知道這還是非常不公平的競爭。

他們現在的種感覺那真是……近一段時間,可能都不需要上青樓。

「姜兄,還得你出馬啊!」

黃大效真是激動的難以言表。

宋景升笑道:「方才姜給事那番妙論,說得可真是非常精彩。」

姜應鱗卻是面無喜色,道:「我們可別高興的太早,這事到底還未出結果。」

李植立刻道:「我看郭淡這回跑不了了,咱們可得將他往死里整。」

說話時,他是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旁人不知,還以為郭淡跟他老婆有染,哪怕是有染,可能也沒有這麼恨。

姜應鱗搖搖頭道:「咱們若是這麼想的話,就只會重蹈覆轍,功虧一簣。」

李治忙道:「姜兄此話怎講?」

姜應鱗道:「以前我們為何會屢屢敗在郭淡在手裡,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們瞧不起他是個商人,只顧著尊卑之禮,只顧著眼前利益,而不顧這是非對錯,可若論尊卑,誰又能比聖上尊貴。」

「嗯。姜兄言之有理啊!」

大家回想起以前與郭淡爭鬥的事,越想越是這麼回事。

他們跟內閣鬥爭,還是有章有法,要爭那道德制高點,但是跟郭淡爭,他們總是想碾壓郭淡,壓根就不講道理,可問題是皇帝坐在那裡,導致他們總是失敗收場。

黃大效便道:「依姜兄之見,我們該如何與郭淡談。」

姜應鱗沉吟少許,道:「如果郭淡承包下這三府,以前是多少稅,他就如數上繳……!」

「如數上繳?」

宋景升激動道:「這如何能行?」

姜應鱗忙道:「宋侍郎請聽下官說完,稅如數上繳,但是不能破壞國家制度。」

宋景升直搖頭道:「郭淡要有這本事,他還做什麼商人。另外,倘若什麼都不能改的話,那官府就不能撤,那就是官府說了算,郭淡是不可能會答應的。」

「非也,非也。」

姜應鱗道:「我說得制度,是我朝一直以來重農抑商的國策,這才是根本所在,同時士農工商得階級也是不能壞得,只要保證這兩點,那就不會影響到周邊州府。」

宋景升聽罷,只覺姜應鱗比他更狠,他還只是想多要點錢,姜應鱗這麼做可真是要命,不過他喜歡,道:「這郭淡更加不會答應。」

姜應鱗道:「他不能不答應,我們並非是在刁難他,因為衛輝府的承包契約是事先擬定好的,而且是陛下親自承諾的,既然他做到了,那我們就決不能讓陛下當這失信於人,也不能過河拆橋,故此我們只能以這三府為界限,將衛輝府與其它州府隔離開來,保證衛輝府不會再影響到其它州府。」

「妙哉!妙哉!」

黃大效拍手頓足道:「姜兄此策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這理由可真是太冠冕堂皇,我可沒有刁難你,之前是多少,你就上繳多少,這錢還都讓你掙,我們的目的是為了不讓衛輝府影響其它州府。

可什麼都不能改,還沒有官府,郭淡拿命去恢複啊!

要是恢複不了,那郭淡可就死翹翹了。

李植激動道:「還有大名府和山西諸府。」

姜應鱗擺擺手道:「山西諸府和大名府並沒有對此提出異議,而之前我們與內閣爭論得時候,申首輔一直在強調,大名府是深受其益,我想他們也不會改口的,他們要不告,咱們也就不好說什麼,他日若受到影響,咱們再來討論。」

黃大效點點頭,道:「那就由他們去吧,我就不信郭淡在什麼都不改變的情況下,還能夠恢複那三府的財政。」

一諾牙行。

「他們現在不跟我談契約,不跟我談錢,偏偏跟我談制度,這可不是我擅長的。」

郭淡頭疼向徐姑姑訴說道。

他為什麼失敗,還是這個節奏問題,姜應鱗不談衛輝府的稅入,一味的跟他扯什麼國家制度,這可不是他的BGM。

「制度?」

徐姑姑蹙眉道:「當真衛輝府就影響到那三府了嗎?為何大名府和山西沒有受到影響,它們也在衛輝府的邊上,這理由根本無法立足。」

郭淡稍顯尷尬道:「山西、大名府肯定也受到一些影響,只是他們同時也得到了利益,就沒有說出來罷了。我當時都不太敢提這兩個地方,因為這兩地肯定也有他們的人,要真去找的話,他們也能找出所謂的影響來,同時大名府的讀書人肯定也是支持他們的,這話語權可是在讀書人嘴裡。」

開封府很多地主也受益,但是嘴上他們還是要罵,就是因為絕大部分得讀書人都反對衛輝府,不反對的已經身在衛輝府。

徐姑姑問道:「也就是說衛輝府真的會影響到其它州府管理嗎?」

「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郭淡非常含蓄得說道。

其實影響大了去,一個是資本經濟,一個是小農經濟,要說影響,那真是肉眼可見,跑去衛輝府的百姓都是活不下去的嗎?

可不見得。

很多都是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不僅僅是錢,更多是一種平等的對待,生活壓力比較小,以及安全感,這苦還是很苦,不見就比種田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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