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光成立一個合格檢驗委員會,就真的能夠完美的解決那些問題,答案是不能。因為在這個階層,是沒有公平可言的,靠得就是博弈,但因為郭淡有皇帝在上面坐鎮,那麼只要他占理,有白紙黑字為證,就足以保證他的權益。
然而,這個委員會只是一個核心內容,並不是契約的全部,而且只是一個口頭上的商量。
真正落實,就還得寫在紙上。
方逢時剛剛回京,不了解郭淡的為人,他以為談得差不多了,趕緊把說得寫下來,然後簽訂契約,大功告成。
只能說,他真的是想多了。
要跟郭淡簽訂契約那真是一件非常令人頭疼的事,因為郭淡之前一直都在美利賤工作,那就是一個契約國家,什麼都講契約,雞巴大的事,也能夠寫幾十頁紙,故此那邊律師是非常有錢的。
郭淡雖然不是律師,但也可以說是專業級別的,因為他經常審查公司合同。
如果他們像徐夢晹一樣,直接由郭淡來寫,自己就看看,那倒也省事。
但好死不死,王家屏、姜應鱗他們上回吃了一會這種虧,當初他們要關閉馬賽,就是那份契約,弄得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回他們也是非常認真,打算是逐條逐條去跟郭淡討論。
這一討論起來,這些天天寫文章、奏章的讀書人,被郭淡弄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平時處理的事務,都是非常複雜的,而且也經常玩文字遊戲,導致他們有勇氣跟郭淡親自談契約。
但結果發現,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郭淡弄得實在是太細緻了一點,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他都要寫進去,比如說,委員來這裡檢驗,包幾頓飯,飯錢誰來出,這飯菜要達到什麼標準。萬一突然有委員拉肚子怎麼辦,換人的手續又該怎樣去規範。
而且出現突發情況,造成的損失,這錢該怎麼賠。
更加要命的是,古代的書寫,是非常簡潔的,一句話可能就三四個字,郭淡要求必須寫得非常清楚,哥是理科生,不懂這些,越直白越好。
天啊!
方逢時這帶過兵,打過仗的,漸漸就站到邊上去了,完全不想聽,老子堂堂朝廷三品大員,跟你一個商人在這裡討論這個雞毛蒜皮之事,真特么丟人啊!
午間休息時,方逢時一看王家屏、姜應鱗他們都已經疲倦不已,目光都是獃滯的,唯獨郭淡還在那裡看著方才討論的條款,非常入神,好氣好笑道:「郭淡。」
郭淡抬起頭來,忙問道:「大人有何事吩咐?」
方逢時笑道:「要這麼談下去,明年秋初時,你能不能完成?這一條是必定要寫進契約裡面的。」
李植突然坐起來,神情激動道:「是呀!這麼耗下去,可是你吃虧啊!」
「耗?」
郭淡搖搖頭道:「這不是耗,這只是為了確保我們雙方的權益。是,我知道這事是非常緊迫的,但是我認為這是值得。」
王家屏坐直身體,問道:「你此話怎講?」
郭淡道:「大人,我做買賣從來就不相信會一帆風順,不但如此,我是非常堅定的相信任何買賣,都一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
但如果那時候去商量著如何解決,那會更加耗時,而且一定會損害雙方的利益,就不如這時候先考慮周全,寫個明白,出了問題,大家就按契約辦事,不用花工夫討論、商量。」
王家屏聽得頻頻點頭,覺得郭淡說得非常有道理。
如果等到問題出現時,再來扯皮,扯幾個月扯不清,導致沒有辦法如約完工,那這損失誰來承擔?誰來背這個鍋。
他不免又想到朝中的問題,要是也能夠這麼做,那該多好呀。
比如說國本問題,誰是嫡長子,誰就自動成為太子,如果嫡長子出現這樣的問題,那樣的問題,自然順延到下一位。
那還爭個屁啊!
如今爭起來,損害的是整個大明的利益。
沒有誰從中得利。
不過他們實在是沒有精力,跟郭淡耗在這裡,他們可還有很多事要做的。
郭淡就提議,自己將條例全部寫出來,呈給他們看,有問題,大家再商量。
等於還是跟當初與徐夢晹談是一個模式。
王家屏他們這回也再不逞強了,即便是面對面談,也都是郭淡在說,他們在聽,在提意見,他們雖然個個滿腹經綸,但還真修訂不出這種契約來。
然而,修訂這種小契約,對於郭淡而言,那真是信手拈來,他趕緊修訂好,呈給王家屏,然後自己將精力放在牙行這邊。
他也知道時間緊迫,他得趕緊做準備,不能真得耗在這契約上。
寇家牙行。
「夫君,這些天周豐他們時常來這裡,打聽關於你承包棉甲一事。」寇涴紗道。
郭淡道:「明日吧,約他們明日過來談。」
寇涴紗道:「可是你這契約都還未簽訂,你如何說服他們?」
郭淡笑呵呵道:「明日,夫人可盡情欣賞夫君我的表演。」
寇涴紗斜眸瞧他一眼,心中滿滿是好奇,那些商人對於這種買賣,向來都非常害怕,你就是簽了契約,他們都不一定答應,況且你這都還沒有簽訂契約,但郭淡既然都這般說了,那定有辦法,故也不再多言,又道:「夫君,這事比較緊迫,我們得趕緊準備起來,我覺得在淮安建作坊,太遠了一點,是來不及的,不如咱們就在京城購買一些作坊來做。」
郭淡笑道:「淮安是肯定要建的,因為那是南北東西河流的交匯處,我們要玩大宗商品,必須在那裡站穩腳,但是這一筆買賣,是針對遼東地區的,放在那邊是肯定來不及的,但是放在京城也不合適,我打算建在天津衛。」
「天津衛?」
寇涴紗稍稍一愣,道:「是因為靠海嗎?」
她知道郭淡做夢都想將貿易走到海外去。
郭淡笑著點點頭道:「河船能夠裝多少貨物,花費又高,還得給過路費,真是吃力不討好,將來咱們肯定是要往海上走,兩廣太遠了一點,建在天津要更加合適,不過目前來說,時間確實比較緊迫,咱們先去那邊收購一些作坊,同時自己也得建,如今那些作坊,實在是太爛了一點。」
寇涴紗道:「你打算親自過去嗎?」
郭淡苦笑道:「我哪裡走得開,明年可是有很多事,讓寇義去處理,他也該出門走走,老是待在這裡,是無法成長的。」
寇涴紗道:「可是你若不親自去,萬一出點差錯,可就麻煩了。」
郭淡笑道:「但我們始終要走出去,甚至於到萬里之外,我又沒有分身之術,如果這樣一寸寸往外走,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走出去,只要我們做好各種打算,那就無須害怕。」
……
翌日一早,周豐他們這些股東就急忙忙趕到寇家。
個個臉上都帶著怨氣,此案本就嚇壞了他們這些商人,傻缺才往上面湊,他們覺得,郭淡怎麼老是幹這種事,什麼事最可怕,他就專幹什麼事,雖然跟著他,賺了不少錢,但這心臟受不了啊!
「不用說了!」
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郭淡便是手一抬,另一手捂著自己的左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周豐納悶道:「賢侄,你在說什麼?」
郭淡道:「我知道各位的苦衷,各位的擔憂,但是各位請放心,這一次我將會以馬賽的名義的承包下那些棉甲,跟牙行沒有半點關係,我也從來沒有打算讓牙行參與其中。」
咦……又是自己干?
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啊!
秦庄忙道:「賢侄……這個,我們只是過來了解情況的。」
「對對對,我們只是過來了解一下,沒有說不讓牙行參與啊!」
「了……了解情況?」
郭淡長大嘴巴道。
「對啊!」
周豐道:「這事你可還都沒有跟我們談啊!」
「這個……嗯……我以為你們肯定不會幹,所以……所以我一早就打算自己干。」
「我可沒有這麼說。」周豐立刻道。
「我也沒有這麼說過。」
「你們誰說過嗎?」
「我沒有說!」
「我也沒有。」
……
郭淡都快哭了,「但是……但是這一筆買賣是有很大風險的,弄不好就得家破人亡。」
「賢侄不常說么,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什麼買賣都有風險。」
「賢侄你都不怕,我們這把老骨頭還怕什麼?」段長存雙手一攤,笑呵呵道。
「段兄言之有理啊!」
郭淡鬱悶道:「但是這一筆買賣,是沒有什麼錢可賺的,可能會賠錢,風險又高,我都是被迫接下來的,我不想連累各位啊。」
周豐忙道:「賢侄這是什麼話,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