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雪原暗流 第918章 非嫁英雄郎

他這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戰場上,城牆上,所有人都一字一句地聽在耳中。白光衛與眾士兵高聲歡慶勝利,一時間喊聲如潮,響徹天際。猛獁國一方雖有些沮喪,卻也不見得如何傷心難過,畢竟連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帝也敗在了敵人手中,若顯得失望過度,豈不有損皇帝顏面?更何況他們知聖牆堅固萬分,原先預想此次出征,凶多吉少,此時至少能留得一條命在。

怯翰難縱然落敗,卻仍不顯露半點愁情,淡然笑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孟伍斧,我等必有捲土重來之日。」

形骸此時若要殺他,原是無人可擋,但此舉大違信義,實是難以下手,他道:「下一次再叫我遇上,叫你有來無回。」

怯翰難佯裝滿不在乎,仰天大笑,可笑到一半,口中嗆血,反而顯得加倍難堪,他艱難說道:「撤軍。」於是大軍整齊有序地轉向,迅速遠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霧氣中。

神往並未隨軍撤離,他嘆道:「世間亂象叢生,妖邪橫行出沒,靈陽仙本代表著天地正道,為何自相殘殺?」

形骸道:「是這怯翰難狼子野心,殘害忠良,況且在下實則並非靈陽仙。」

神往道:「荒謬,你若是那伍斧轉世,必是靈陽仙無疑,否則又如何能使靈陽仙的仙法?」

形骸無法辯駁,想了想,問道:「閣下與怯翰難分道揚鑣了么?」

神往道:「正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況且我只是興之所至,到此一游,如今遊興已盡,自當如鳥獸歸巢。」說罷更不多言,朝形骸略一鞠躬,形骸向他還禮。

神往袖袍一翻,突然間,空中出現兩條金龍、兩條飛鳳,拉著一輛大車,落在近處。神往坐上大車,呼嘯一聲,那龍鳳飛入雲中,轉眼已無蹤影。眾人見此人如此威勢,盡皆駭然。而形骸見他這龍鳳車這般神速,心中想道:「他若將仙法全數施展出來,哪怕青陽劍也未必能輕易取勝,靈陽仙中竟然有如此人物,無怪乎能勝得了眾多巨巫。」

他返身回到城樓,眾人登時如水入油鍋,嘩地炸開,紛紛喊道:「伍斧將軍!多虧了你也!」「伍斧將軍神功蓋世,真是我白國的守護神了!」「將軍,我代表全家老小,對你感激不盡了!」所有白光衛都向他湧來,想要與他握手,說上半句。

其餘守將眼看難以靠近,再顧不上職責,多有人離牆回家,與家人歡慶這劫後餘生的時光,並迫不及待地將所見所聞告訴城中百姓。漸漸的,呼喊聲迅速傳開,遍及全城,每一個角落都讚美著孟伍斧與戴殺敵之名,各處多有鑼鼓之聲,又有煙花在空中炸響,比之天結時更喜慶數倍。

杜旅說道:「孟將軍,戴將軍,如此喜事,如不好好歡慶,只怕天理難容,咱們這就趕往大殿,我派人安排慶典,非鬧上整整一個月夜不可。」

戴殺敵笑道:「你問我做什麼?是孟兄弟他居功至偉。」

形骸道:「戴大哥何出此言?你勝了三人,我也不過勝了三人。更何況是你提出這獵宴,逼得他們不得不答應。」

戴殺敵見他如此謙讓,心下更是欽佩。魯檀搶著說道:「喂,你二人再虛情假意,讓來讓去,不如把這功勞算到我頭上好了。」

眾人奇道:「為何要算到你頭上?」

魯檀嘻嘻笑道:「若不是有我這傾國傾城的小美女在旁助威,兩位將軍如何能這般神勇?」其實她此言倒並非全是玩笑,有小半真以為如此——至少這孟伍斧若不是為了贏得自己青睞,為何如此拚命?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誇道:「小姐此言半點不錯!」「古有美女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如今魯檀小姐一笑救城,再笑救國,真箇是遠勝古人矣!」魯檀羞喜交加,低下頭,又時不時偷瞥形骸,似盼著他也朝自己看來。

形骸心想:「我已救下白國,算報了魯平老仙救命之恩,此時要走便走,名正言順。今後要做的事多得很,不能久留於此。」他不願對三神直言,以免糾纏不清,到時留下書信一封,也就是了。雖然對不起戴殺敵,可也別無他法。

他連番惡戰,又從妖界返回,傷勢不重,可真氣卻已衰弱,當即向眾人告辭,前往先前居住的宅子。途中百姓夾道等候他,見他路過,又爆發出一通山呼海嘯般的喝彩,另有虔誠者五體投地,向他敬拜。形骸大聲道:「你們難道不明白么?我不過是恰好碰上此事,僥倖得勝而歸,談及功績,萬萬比不上持之以恆保衛家國的勇士!你們與其拜我,不如去拜其餘白光衛!」此言一出,反而更激起了眾人讚歎之聲。

形骸雖稍覺感動,可更覺煩擾:「切不可忘了塔木茲大師、馬熾烈老兄的經歷,世人反覆無常,一朝將你捧上天,隔日翻臉不認人,實是再尋常不過了。」於是找一角落,隱去身形,一溜煙地跑回家中,屋內床鋪已經鋪得整齊。形骸將門閂上,倒頭就睡。

至晚間,敲門聲將他驚醒,形骸打開門,見是戴殺敵與數個白光衛。戴殺敵嚷道:「伍斧兄弟,睡足了么?」

形骸道:「春眠不覺曉,如何能睡好?戴大哥,你傷怎樣了?」

戴殺敵道:「咱們教皇醫術何等精妙,區區小傷,已不礙事。」

形骸聽街上人聲鼎沸,喊聲震耳,又見彩燈之光透牆而來,道:「四處都在慶賀么?」

戴殺敵道:「咱們打贏了猛獁帝國,不久之後,必將舉世震驚,今日以後必成為白國的一大節日,這些慶賀,都在情理之中。」

形骸點頭道:「猛獁帝國擴張之勢必將緩解不少。」

戴殺敵道:「先不說這些,隨我去皇宮飲酒如何?」

形骸笑道:「說了半天,就這話著實喜人。」

兩人一齊大笑,形骸穿上白光衛甲胄,走到屋外,卻見魯檀正在院中等著,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光彩照人,見到形骸,露出燦爛的笑容,道:「伍斧哥哥!我也來接你啦!」

形骸道:「辛苦姑娘了。」

魯檀嗔道:「為何你見了我,不如見了戴大哥那般高興?」

戴殺敵心領神會,忙道:「大小姐何出此言?我是個酒鬼,孟兄弟也是個酒鬼,咱們剛巧談及飲酒,方才大笑出聲。」

魯檀幽幽嘆道:「是啦,我聽我娘說,男人遇上喜歡的女人,多半會裝腔作勢,矜持有禮,可等到真正好起來時,就會露出本性,動手動腳了,對不對?」

眾白光衛齊聲道:「大小姐,你這話甚是深奧啊。」

魯檀瞟了形骸一眼,嘆道:「只可惜言者有心,聽者無意。」

形骸以為她在說笑,答曰:「人人不盡相同,世事也不可一概而論。」

魯檀輕巧地跑了幾步,將手伸入形骸臂膀,道:「伍斧哥哥,我們先走,這群大老粗,怎及得上我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形骸不禁一呆,眾白光衛聞言「哦」了一聲,戴殺敵替形骸高興,用力拍他肩膀,笑道:「好,咱們這些糙漢,如何敢壞了大小姐的好事?」魯檀一轉身,將形骸拉開,戴殺敵等並未跟上。

魯檀與形骸走一條隱秘小道,四下無人,她嘴裡低哼著曲子,只與形骸手挽著手,並不說話。形骸見她不言不語,也靜靜朝前走著。

魯檀突然道:「討厭!討厭!討厭!」

形骸笑道:「是很討厭。」

魯檀轉了個身,面對形骸,一邊望著他,一邊倒退,她道:「就算你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也不該如此傲慢無禮,對我不理不睬啊。」

形骸道:「你在對誰說話?」

魯檀惱道:「除了你,還有誰?」

形骸道:「我並非什麼天下無敵的英雄,還以為你在說別人呢!」

魯檀哼了一聲,恨恨打他胸口幾拳,她功力低微,形骸也不以為意,又聽她道:「你非要人家向你服輸,對不對?」

形骸道:「我又不想與姑娘一決勝負,姑娘何必認輸?」

燈光之中,魯檀臉紅的如同芍藥一般,她道:「你知道么?我爹爹要將我許配許配給某人啦。」

形骸道:「某人是誰?」

魯檀又罵道:「你是笨豬么?你說某人是誰?」

形骸心中一凜:「莫非是我?魯老仙確實曾對我提起過此事,可我已斷然回絕他了。」

魯檀雙手掩住臉頰,羞澀萬分,道:「爹爹一直對我說,我是北方最漂亮的姑娘,也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他要把我嫁給一位最了不起的人物。那人物一定要比誰都厲害,而且比誰都可靠,更需是一位人人敬仰的蓋世俠客。我我對他說:『那我豈不是永遠都嫁不出去啦?若真有那樣的人物,一定都是老頭子了。』爹爹他只是微笑,並不回答我。我我現在總算知道,爹爹他並未騙人,世上真有真有他所說那樣的那樣的人。」

形骸肅然道:「戴大哥英雄了得,義薄雲天,確實是姑娘的良配!」

魯檀用力拍他一下,怒視道:「你你說誰?戴將軍!他他可是個禿頭大鬍子啊!」

形骸察覺情勢極端不妙,忙勸道:「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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