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一起投毒案

4月4日,碎屍案案發後第七天,下午。

陳菲菲沒有化妝,從箱底找了一件素色舊衣,來到江州人民醫院。許大光接到電話後,與妻子劉清秀一起來到三樓婦產科。

劉清秀和許大光看過公園後門的視頻,對被強姦的女子印象很深,總覺得這是一個深夜還在外面浪蕩的社會女人。誰知眼前女子衣著樸素,未施粉黛,和視頻中的女子完全不一樣。

劉清秀壓根忘記了是自己兒子強姦和毆打了眼前女子,見面之後咄咄逼人地道:「你怎麼三更半夜還在外面逛?」

陳菲菲低垂著頭,道:「家庭環境不好,我只能自己出來做事,平時在酒吧唱歌。那天恰逢朋友過生日,就多玩了一會兒。」

劉清秀緊盯著眼前的柔弱女子,道:「憑什麼證明你肚子里是許海的?」

陳菲菲道:「肯定是他的。」

劉清秀道:「那可不一定。你胃口不小啊,張口就是五十萬,你以為五十萬是大風吹來的?」

陳菲菲少女時代遭遇不幸,練就了強悍的性格,也不願意過分裝清純可憐,道:「我敢負責任地說,孩子是許海的。你們不信,那交易作廢,我隨時人流。先給20萬,出生以後驗DNA,是許海的,再給30萬。我把娃兒交給你們,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劉清秀「嘖嘖」兩聲,道:「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打聽過你的情況,別他媽的演戲。」

「我們是來談生意,不是講感情的,談得成就談,談不成就不談。」陳菲菲知道這一對夫妻肯定會出錢,對這一點很有把握,因此毫不退步。

許大光對這個潑辣的小女子挺有好感,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要互相試探了。先去查是不是懷孕,再說下一步的事。」

一個小時後,孕檢結果出來,陳菲菲確實已經懷孕。

劉清秀極不相信眼前這個小狐狸精,打電話給相熟的醫生,詢問3月16日做愛,4月4日能不能查出早孕。醫生結出的結果很肯定,有的人早孕反應早、反應大,有的人早孕反應晚、反應小,一句話,因人而異。夫妻商量後,決定賭一把,讓陳菲菲生下小孩。

三人分手後不久,陳菲菲給許大光打去電話,又約見面。

見面後,陳菲菲直截了當地道:「許叔,我信任你,想給你說一件事情。」

許大光面無表情看著這個年輕女孩,道:「什麼事,不相信劉阿姨?」

「劉阿姨對我有偏見。我想請許叔幫我做一件事情,做了這件事情,我就能安安心心懷孕。」陳菲菲仍然未施粉黛,臉色略顯蒼白,說話時低著頭。

「說吧,要看什麼事?」

「陳義明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許叔是怎麼答覆他的?」

「我讓他滾。」

「陳義明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他是個大賭鬼,如今輸得精光,總是想著拿我當搖錢樹。如果知道我有了二十萬,肯定會來搶錢。」

「你想怎樣?」

「打斷他一條腿,讓陳義明這一年不能來煩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我是你孫子的媽。」

許大光留短須,長有一雙豹眼,盯著陳菲菲看了一會兒,道:「你還是狠角色。給我講清楚,為什麼這麼恨你的繼父,非要斷他一條腿?」

陳菲菲咬牙切齒地道:「我十二歲不到,他就強姦了我。」

許大光罵了一句人渣,道:「你要遵守諾言,好好把孩子生出來,否則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許大光、陳菲菲這兩次見面,都沒有逃脫偵查員的眼睛。馬小兵到醫院取過材料後,發給了江克揚。

江克揚來到侯大利辦公室,道:「陳菲菲懷孕,而且據現在的情況,估計還想生下來。」

七天時間,侯大利時常皺眉,形成淺淺的川字紋,道:「這是一條支線,與碎屍案沒有太大關係,最大可能性就是陳義明和陳菲菲想向許家要錢,然後為許海生下小孩。」

投影儀上正在播放侯大利與三家受害人見面的視頻。

這是一個難度極高的猜謎遊戲,猜不到時,處處皆障礙,猜到後,發現一切如此簡單。

侯大利和江克揚並排而坐,一起看了一會兒投影儀。侯大利又給周濤打電話,道:「我們忽視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清洗三輪車的人。」

周濤和易思華從105專案組被抽調過來負責研讀視頻。視頻的量越來越大,目前已經是學院片區一個月以來能拷貝到的所有視頻,周濤沒有回家,天天住在刑警老樓。他接到電話後,道:「老大,我要瘋了,剛才易思華還說我成了對眼。其實我沒有對眼,易思華倒真有些對眼的趨勢。易思華還沒有談戀愛,真成了對眼,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侯大利道:「視頻大隊任務也重,被縱火案纏住了。等到碎屍案辦完,你肯定能成為全省有名的圖偵高手。晚上有空沒有,請你和易思華吃大餐。」

周濤道:「大餐就免了,沒時間。我給易思華說一說,我們要查找清洗三輪車的視頻。」

放下電話後,侯大利道:「老克,我們再去一次兇殺現場,不管兇手是誰,總得進入兇殺現場。我們再去重建現場,叫上小林和湯柳。朱支曾經無數次說過,找不到突破口,那就再去現場。」

一行四人依法按程序再探兇殺現場。

走進向陽小區,立刻有小區居民圍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詢問碎屍案偵辦情況,其間不免有諷刺之語,大意是說「公安是吃乾飯的」等等。雖然許海惡跡斑斑,可是不能破案還是讓諸人臉面無光。江克揚年齡最大,留在後面應付居民,其他三人迅速上樓,進入現場。

時隔七天,房間仍然血腥味十足,時間在此停滯,房間陳設仍然保持在3月29日早上的格局。

侯大利在房間門口站定,迅速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碎屍案案發七天,他全力以赴地緊盯著此案,所有信息爛熟於胸,再次來到現場,一條又一條紛雜的信息如大雨之後的蘑菇,隱藏在樹林和草叢中,然後被識別和採摘。

第一條信息來自杜耀和楊智。兩人於3月28日晚在向陽五金店與許海打鬥之後,回到家中的時間是十二點二十分。從向陽小區沿著他們的路線回家,快速行走,約需要十分鐘。那麼,測算下來,許海回家應該在十二點左右。這也和許崇德和段家秀的說法一致。這就意味著兇手在十二點之前就來到許海家,投放了安眠藥和蓖麻毒素。

「兇手需要在某個時間點潛伏進來,然後在房間里等待時機,否則無法精準投藥。」侯大利自言自語地道。

江克揚道:「我和杜峰討論過這個問題,杜峰依次和當天打麻將的人談過話,絕大多數人都否認有陌生人進入現場,小部分記不清楚是否有陌生人進入現場。我們分析有一種可能性,兇手熟悉麻將館的情況,躲在外面,在十二點散場的時候,悄悄進入,伺機投藥。」

「有一個問題,許海也是十二點左右回到麻將館的,兇手如果是在十二點散場時進入,非常接近許海回家的時間。任何一個犯罪計畫都不能如此精確,過於精確的計畫只要有一項條件不符合就要泡湯。所以我覺得應該是事先潛入。」

侯大利在房間轉了一圈,道:「事先潛入的最大問題是在何處躲藏,我最初的設想是打麻將的人在散場後躲入房間,然後伺機下手,後來發現當天晚上來許家打麻將的人都沒有作案動機,而且互相可以印證離開的時間,這個想法便作罷。這個問題我反覆推敲了很久,又反覆看各種詢問筆錄和視頻,東城小學肖老師的一番談話給了我靈感,肖老師曾經提到過,許海很討厭外人進入他的房間,包括爺爺奶奶都經常是站在門口和許海說話,我產生了一個想法,兇手是否知道這個情況,然後潛入許海房間,找機會放了安眠藥和蓖麻毒素。」

許海房間的門在左邊,站在門口,看不見右側的情況。右側有床,若是躺在床邊或者床下,只要不進屋,絕對看不見。窗帘也在右側,不進屋的情況下,躲在窗帘後面也很保險。

把床下和窗帘做比較,最保險的方式是躲在床下,許海的床是老式床,床下空間大,躲一個人沒有問題。

小林提著痕迹檢測箱,用足跡燈對準床下,搜索是否有人躲藏的痕迹。他用足跡燈照了一會兒,抬起頭,道:「兇手心思非常縝密,床下連灰塵都很少,應該被清掃過。」

侯大利又問湯柳,道:「肢解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

湯柳道:「這得看是不是熟手。從屍塊來看,兇手非常了解人體結構,我在拼接屍體的時候,想到過庖丁解牛的成語。兇手智商高、體力強,楊智和杜耀最符合這兩條。」

侯大利回到客廳,目光依次掃過現場,道:「兇殺現場門、窗、鎖皆完好,麻將館在晚上十二點散場,許海在散場之後幾分鐘時間回家,直接進屋,與爺爺奶奶都沒有見面。兇手要成功實施投入安眠藥和蓖麻毒素,只能是提前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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