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癌症 保孩子還是保大人?

龍森浩正在簽出院病歷。他一張張地檢查著,在需要簽字的地方簽字,把病例按要求從前到後理得一絲不亂。這時,一個身影垂頭喪氣地進來了,是趙步理。

「大師兄,我去說了幾趟了,病人還是不同意引產……」趙步理低著頭,試探龍森浩的反應。

龍森浩甚至看都沒看趙步理一眼:「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如果想治,就只能引產。要不就勸她出院吧。」他說話時甚至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把自己的印章在首頁工工整整地蓋上,套上筆帽,整齊地插進胸前口袋,又把病歷在桌上敲得整整齊齊,沿著桌子的邊碼好。然後轉身推門離開了。

沒人看到,他推開門時,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他搖了搖頭,徑直走到護士站,全然不顧護士花痴的眼神,坐在護士台上望著魚發獃。這時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掏出手機,靈活地用兩根修長的手指輸入手機密碼,看見一條簡訊。

「龍醫生,您好,我是王友良病人的家屬。我收到一條匿名簡訊,說我爸爸的手術不是孫主任主刀的,而是您做的。我發來這條簡訊沒有別的意思,我甚至很欣慰我爸爸的手術由您這樣年輕有為的醫生來做,太感謝您了。我只是想提醒您,您的科室,有小人。請多多照顧自己,打擾了。」

龍森浩關掉屏幕,攥緊了手機。他的目光落在魚缸里的兩條小魚上,一條小紅魚佔據了一個小亭子,另一條小藍魚也擠了過來。但是小紅魚似乎不滿小藍魚的行為,在亭子里快速遊動著不肯離開。

龍森浩冷笑了一聲,透過魚缸看了一眼正和和氣氣地和病人鞠躬打招呼的李有才。李有才從病房出來,也看到了龍森浩,遠遠地笑了笑,擺擺手,眼神有些閃爍地移開,轉身走進另一間病房。

龍森浩繼續玩味地看著兩條小魚,若有所思。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看護士站四處無人,就撥出了一個電話,眼神卻沒有離開兩條小魚。

「喂,經理,有一件事情我想通了,我近期可能會開始使用您家的東西。對……我想明白了,但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幫忙。我想知道,我們科室的那個人和我們醫院的那個大領導,他們用的器械……」

對面似乎傳來了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龍森浩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對面嘆了口氣,小聲說了句什麼。龍森浩瞪大了眼睛,然後笑了笑,禮貌地說了句:「謝謝您,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一直把您當老大哥,也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我給您的保證一定作數,請放心。」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給孫慧編輯了一條微信,正準備發送,又想了想,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看著李有才的方向,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病房是一個環形設計的結構,環繞著護士站。在病房的另一角,趙步理沒有再去和那個孕婦溝通。他把這根硬骨頭放在最後啃,先看一圈自己的其他病人。

趙步理一直想再去看看那個有些莫名吸引他的女病人,不知不覺間,人已經站在了她的單間病房前。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今天特地換下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著的藍色刷手服,穿上了昨晚剛剛熨好的襯衫——這還是上次林小棠為了讓自己裝老專家幫著買的,衣服非常合身,據說還是哪個牌子的定製款,他又笨拙地系了條領帶——確切地說,是上次林小棠幫他系的,那條領帶他後來乾脆沒拆下來,直接解松拿了下來,這次又直接套了上去。趙步理用水潤了潤頭髮,把短髮的劉海也擺弄得整齊利索了一些。

他剛準備敲門,房門自己打開了,眼前居然沒人。他低下頭,發現是上次那個叫病人「媽媽」的小鬼頭。

小鬼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走了出來,輕輕把門帶上了,然後站在門口,雙手抱著胸,仰著脖子盯著趙步理。

「呃,小朋友,我去看看……你媽媽……哦不,柳晴川這個病人。」趙步理居然覺得這個小鬼頭的氣場比他都強。

「我媽媽睡了,你走吧。」小鬼頭奶里奶氣地「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上幼兒園,還是已經上小學了。他的衣服有些破舊,不像是城市裡的孩子。

「呃……小鬼頭……我是你媽媽的主治醫師,我要去看她,才能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出院和你回家呀。」趙步理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賠笑。

小鬼頭想了想,又堅定地說:「我知道,你別惦記她了。你一天看她三回,我偷偷看過你,別的病人,你一天就看一回。我告訴你,我媽是不會喜歡你的,你死了心吧。」見趙步理尷尬的樣子,小鬼頭眼睛骨碌碌一轉,又說,「喂,要不你幫我個忙,我就放你進去看我媽。」

趙步理喜出望外地猛點頭。只見小鬼頭放下背上的書包,從裡面掏出一個本子,看樣子是個練習冊。

「我有道題不會,你幫我看看怎麼做。如果你能做對,我就放你進去。怎麼樣?」

趙步理定睛一看,是道小學一年級的數學題,心中大喜。「包在我身上!」趙步理拍拍胸脯。只見小鬼頭不懷好意地一笑,翻開一頁,趙步理不屑地湊上去看了一眼。

「一個鐘錶敲擊兩下需要兩秒,請問敲擊八下需要幾秒?」

題目周圍還有一些幼稚的漫畫,讓趙步理不禁莞爾。他摸了摸小鬼頭的腦袋,小鬼頭嫌棄地把他的手拍掉,氣呼呼地看著他,但是想了想,又擺出一副央求的姿勢,期待地看著他。

「小朋友啊,你的數學是語文老師教的吧?你看,敲兩下不是需要兩秒嗎,一下就是一秒,那麼八下是多少秒呢?」趙步理開始掰手指,「一秒、兩秒、三秒……對,就是八秒!」

小鬼頭臉上立刻做出驚喜和崇拜的表情,接著轉瞬即逝,隨即變成鄙夷:「豬頭,答案是十四秒,我看你的數學和語文都是體育老師教的才對!」

趙步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可思議地搶過冊子,翻到答案的那一頁,上面赫然寫著「十四秒」。他百思不得其解,便一口咬定答案錯了。

「敲兩下是兩點,敲八下是八點,你個豬頭!我媽媽才不會喜歡你這種笨蛋,你走吧!」小男孩說著便用手把住了門,一副要拒趙步理於門外的樣子。

這時候,門自己打開了,門裡面站著的真是那位姑娘。她的神色還有些萎靡,肩膀也因為疼痛而有些蜷縮。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推著輸液的架子,有一些虛弱,眼睛卻很明亮,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長發從臉頰邊自然地垂下,看起來仍是讓人非常舒服,就像鄰居家偶爾會來做客的妹妹一樣。

她溫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小鬼頭也依戀地抱住她,然後像一隻小猴子從柳晴川的懷裡轉過頭來,露出賊溜溜的眼睛,帶著敵意地看著趙步理,似乎在宣示主權。

「海狸,你先去寫作業吧,明天不用過來了。我也快出院了,到時候再帶你去玩兒,你快回去吧。」

柳晴川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小鬼頭噘著嘴,但還是聽話地拖著書包準備走。

「把書包背好。」柳晴川艱難地彎下腰,趙步理見狀趕忙一個箭步上去,畢恭畢敬地幫小鬼頭把書包背好。只見小鬼頭白了他一眼,和柳晴川喊了聲「再見」就走了。趙步理笑著看他離開,趁柳晴川不注意也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那個……趙醫生……」柳晴川歪著腦袋喊趙步理。

「啊到!」趙步理收拾好表情,擺出自己覺得最帥的笑容,看著柳晴川,「哦,那個……我……我是來看看你。引流量好像不多了,要不我今天把你的引流管拔了,明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柳晴川笑著點了點頭,趙步理覺得連她的頭髮絲都如此動人。

「怎麼了,趙醫生,趙醫生?」柳晴川微笑著皺了皺眉。

「哦,我是說……一會兒就拔。我想再和你說下手術後的注意事項,手術是良性的,所以後期只要按時間拆線,多活動活動促進肺功能的恢複就可以了。還有,這段時間傷口可能會有輕微疼痛,還有可能有一些憋氣的癥狀,都是正常現象。」

「謝謝趙醫生,」柳晴川禮貌地鞠了個躬,輕輕歪著腦袋問,「趙醫生,您平時緊張的時候都喜歡撓腦袋嗎?」

趙步理看了看自己撓後腦勺的手,趕忙收了回來:「要不……咱們現在去換藥室拔管?」趙步理指了指換藥室的方向,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柳晴川有些莫名其妙:「嗯,您說了算。就您一個人給我拔嗎?」

趙步理突然有些臉紅,趕忙解釋:「不,如果你需要其他女性在場,我可以叫個護士。」

柳晴川臉上也有些泛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是醫生我是病人,沒什麼可避諱的。我只是說,需要幫手的話,我可以把護工叫回來……」

「哦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趙步理趕忙表態。

柳晴川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突然看到遠處有一個醫生,正大步流星氣沖沖地走過來。

「趙步理,你個渾蛋!你!給!我!過!來!」

趙步理本來正兀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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