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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溫迪準備和沃爾特·迪安去參加畢業舞會的前一天,她早上起得很晚,頭天晚上下了暴雨,她發現地下室被水淹了。

「地下室里到處是水,而且臭氣熏天。」彼得森先生說,「你真想下去?」

格溫迪點點頭,她想掩飾自己的驚慌。「我想查看一下幾本舊書,還有一堆準備送去乾洗的衣服。」

彼得森先生聳聳肩,又把注意力轉到廚房櫃檯上的小電視上。「下去的時候記得脫鞋。還有,最好穿上救生衣。」

格溫迪急匆匆走下地下室台階,以防爸爸改變主意。她蹚進沒過腳踝、漂浮著雜物的渾水中。早上,彼得森先生已經疏通了水泵,格溫迪能聽到水泵在地下室遠處的角落突突作響,但是肯定得抽很長時間。她從地下室石牆上的水線可以看出,水位可能最多只下降了兩英尺。

她蹚到地下室另一邊,藏匿按鈕盒的地方,將老舊的書桌推到一邊。在角落裡彎下膝蓋,將手伸進渾濁的水中,移開了石頭。

她的手指摸到了浸濕的帆布袋。把帆布袋從洞里掏出來,放到一邊,然後掩上石頭,防止積水退去之後爸爸發現牆上的洞。

她伸手摸放在一旁裝著按鈕盒和銀幣的帆布袋,但帆布袋找不到了。

她在水裡一陣亂摸,張皇失措地尋找,但是袋子消失了蹤影。她的視野變得模糊,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她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於是張大嘴巴大吸一口惡臭發霉的地下室空氣。她的眼睛和頭腦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格溫迪又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再次把手伸進髒水里,這次她摸了摸身體另一邊。她的手指立即碰到了帆布袋。她站起身,做了個舉重運動員挺舉深蹲的動作,將沉重的袋子舉到腰間,蹣跚著穿過地下室,走到洗衣機和烘乾機旁的架子旁。她從架子頂端抓起一條幹浴巾,儘可能將帆布袋包裹嚴實。

「下面還好吧?」爸爸在樓上喊道,她聽到天花板上的腳步聲,「需要幫忙嗎?要不要氧氣瓶和蛙鞋?」

「不用,不用。」格溫迪說,趕緊看了一眼,確保帆布袋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的心像電錘一樣劇烈跳動,「我馬上上去。」

「行吧。」她又聽到爸爸隱隱約約的腳步聲,這次腳步聲越走越遠。謝天謝地。

她又抓起袋子,哼哧哼哧地拖著沉重的按鈕盒和銀幣,邁著疲憊的步伐儘快穿過漫水的地下室。

她安全地回到卧室後,將門反鎖,打開帆布袋。按鈕盒看起來完好無損,但誰知道呢?她拉動按鈕盒左邊的拉杆,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她本以為盒子壞了,但架子悄無聲息地滑開,上面盛著一粒果凍豆大小的巧克力猴子。她迅速將巧克力塞進嘴裡,那無與倫比的味道頓時令她沉醉。她閉上眼睛,任憑巧克力在舌尖上融化。

帆布袋撕破了好幾處地方,得換個袋子了。但是格溫迪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她環顧卧室,看到衣櫃下邊,散亂地堆放著她的鞋盒。現在爸媽從來不翻她的衣櫃。

她從一個碩大的紙板盒中掏出一雙舊靴子,把靴子扔到衣櫃另一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按鈕盒放進去,然後放進她的銀幣。她扣上盒蓋,將盒子推到衣櫃後面的陰影里——現在盒子很沉,搬起來的話紙板盒肯定會撕裂。放好之後,她在這個鞋盒上面和前面又碼上幾個鞋盒。

她站起身,退了幾步,端詳了一下。她慶幸自己幹得很漂亮,然後撿起濕透的帆布袋,走到廚房裡,扔掉帆布袋,端起麥片早餐。

這天剩餘的時間裡,她在家裡晃來晃去,看看電視,翻翻歷史書。每隔半小時左右——加起來不止十二次——她就從沙發上站起身,穿過走道,把頭伸進卧室,檢查一下盒子是否安全。

第二天晚上有舞會,她必須強迫自己穿上粉色長裙,化好妝離開屋子。

這就是我的生活嗎?她走進城堡岩鎮體育館時心想,這個盒子就是我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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