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陳妄對於孟嬰寧這毛病印象很深。

他剛回來見到她那會兒,第一次見她喝醉,孟嬰寧折騰著演了一晚上娘娘,演累了到家,小姑娘縮在角落裡憋著嘴嗚嗚咽咽地開始哭。

委屈地看著他說疼。

再後來,只要她喝醉,就都會這樣。

陳妄甚至還問過自己之前的一個心理醫生,這種情況一般可能會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的。

沒見到本人並不好判斷,但是孟嬰寧情況很輕,不算是什麼毛病,大概是以前或者小時候受過什麼傷,當時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於直到現在這件事情對她還有些影響。

她特別怕疼,倒也有可能,陳妄那會兒還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也沒想起來孟嬰寧小時候受過什麼特別嚴重的傷。

孟家人一直把她保護得挺好的,在學校的時候也有人護著,沒怎麼被欺負著過。

再後來那幾次陳妄也試探性問過,小姑娘嘴巴嚴的就跟什麼似的,一句都問不出來了。

陳妄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到底因為什麼疼。

包廂里熱鬧得很吵,音浪混著燈光鼓點似的晃蕩,都不是沒眼力價兒的人,亂鬨哄地起鬨鬧了一會以後大家見好就收,該蹦的蹦該鬧的鬧。

陸之桓湊到林靜年旁邊跟她搶麥,角落裡一張圓沙發全給倆人空出來了。

孟嬰寧歪著小腦袋瓜看了他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反應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陳妄伸手過去拉她的手,捏著指尖輕輕揉了揉,放緩了語速,又問了一遍:「這兒還疼么?」

孟嬰寧眨巴了下眼,搖搖頭:「不了。」

「不疼了?」陳妄說,「那以前為什麼疼?」

孟嬰寧看著他,沒說話。

安靜了幾秒,拱著腦袋小貓似的往他懷裡鑽。

小姑娘喝多了以後簡直小粘人精附體,黏黏糊糊軟趴趴的,酒精蒸得整個人體溫偏高,像一團燃燒著的小火爐。

應該也沒醉,就是有點兒多,意識看著至少還是清醒的。

陳妄抬手,換了個姿勢側過身來坐著,好讓她鑽得更舒服點兒:「以前是為什麼,跟我說說?」

孟嬰寧扁著嘴巴搖了搖頭,含糊地嘟噥:「不能說。」

「怎麼不能說?」

「這是我的小秘密,」孟嬰寧從他懷裡挪開,蹭遠了點兒,堅持地說,「誰都不能告訴。」

「我不告訴別人,」陳妄湊近了一點兒,「你只跟我說,行不行?」

孟嬰寧眉眼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有些沮喪地說:「你會笑話我的。」

陳妄看著她的表情,沒忍住笑了一聲。

「不會的,不笑話你,你看我的秘密你不是也都知道了?」

他聲音低沉溫柔,誘哄似的說:「不過你真的不想說,我也可以不知道。」

孟嬰寧面露難色,很糾結地看著他,有些猶豫。

「好吧。」

小姑娘勉為其難地說。

說完,就又不說話了。

陳妄也沒催她。

他不是一個特別有耐心的人,但跟孟嬰寧在一塊兒,她總是能讓他拿出自己全部的耐性,好脾氣地哄著。

好半天,孟嬰寧終於開口,說了:「我那時候以為你是喜歡那種成熟的,就,大波浪,很漂亮的那種,我就……」

孟嬰寧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我就也想變成那樣。」

陳妄怔了怔。

孟嬰寧低垂著眼,似乎覺得丟人,完全不看他,委屈地說:「可是我不會用,我弄不好,還把捲髮棒給摔壞了,被罵了,還燙了手,好久好久才好。」

陳妄看著她,沒說話。

好半天,他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嗓子有些啞:「疼不疼?」

孟嬰寧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特別特別疼,一直疼。」

「陳妄,我就是我,就算你不喜歡,我也只能是我,我試過了,但我……變不成,我不能為了讓你喜歡,就拋棄自己了,那樣不對,」孟嬰寧紅著眼睛抬起頭來,看著他,「我變不成你喜歡的樣子,我當時就是覺得,我要是不能變成那樣,你是不是就永遠都不會喜歡我……」

她沒說完。

陳妄伸手,拽著她手臂扯進懷裡。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像塊鐵板,孟嬰寧鼻子撞上去,有點兒酸。

她想抬手揉揉,發現根本動不了。

男人手臂收得很緊地抱著她,勒得孟嬰寧覺得自己骨頭都有點兒疼。

「誰告訴你我喜歡那樣的?」陳妄的聲音沉沉地在她頭頂上方響。

「我看到的,」孟嬰寧說,「那時候你總跟那個學姐在一塊兒,我看到好幾次了,你還給她買了杯子。」

小姑娘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聲音悶悶的:「她們都說她是你女朋友。」

頓了頓,又補充:「她不喜歡遊戲機,覺得幼稚,你就把咪咪給我了。」

聲音很哀怨。

陳妄手臂終於鬆了松,垂眸瞅她:「是不是傻?那個就是給你的,老子跑了六七家店。」

「我現在知道了呀,」孟嬰寧仰起腦袋,「那時候又不知道的。」

「知道了也沒了。」陳妄說。

「有的。」

陳妄沒聽清,垂頭:「嗯?」

「我撿回來了……」孟嬰寧小聲說。

陳妄看著她。

孟嬰寧別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走了以後,我偷偷給撿回來了。」

孟嬰寧坐在沙發上晃悠著腿兒,聲音特別輕:「就,有點兒捨不得丟……」

陳妄沒說話,忽然站起身,緊接著把她也拽起來。

孟嬰寧腳上高跟鞋剛剛是掛著的,剛踩上,就被他扯著往前走。

喝得有點兒多,腦袋昏昏漲漲的,突然一站起來有些站不穩,孟嬰寧趔趄了兩步,另一隻手拽著他衣服堪堪穩住沒摔了,跟著他走。

男人拉著她走到門口,在一片起鬨聲中推開了包廂門,出去。

「哎,」孟嬰寧在後面跟得很艱難,步子也有些飄,「幹什麼去呀?」

陳妄沒說話,拐進裡面更深的走廊,基本沒什麼人,一排排的包廂空著。

他隨手推開一間,人扯進來,甩上門,嘭的一聲。

孟嬰寧迷迷瞪瞪地被按在磨砂玻璃門上,被迫抬起頭,封住唇。

唇齒交纏,有輕微又很清晰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把所有的神經和觸感都無限放大,總覺得好像比哪次都激烈。

發麻的舌尖有些招架不住地往回縮,孟嬰寧無意識咽了下口水,剛躲開一點點距離,瞬間就被撈著後頸重新按上去。

陳妄低下頭,吻著她耳根,低沙喑啞:「不想等領證了。」

孟嬰寧本來被他親得迷迷糊糊的,瞬間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抖著手直推他:「現在不行……」

陳妄以為她在這兒不好意思,含住她肉嘟嘟的耳珠咬了咬,扣著纖細腰肢的手向下,翻起裙擺:「回家。」

孟嬰寧人一哆嗦,縮著身子顫聲:「回家也不行……」

男人指腹帶著薄繭,有些粗糙的觸感帶起一陣顫慄,氣息燙著耳廓:「怎麼不行。」

孟嬰寧站都站不穩了,靠在他身上,快哭了:「就……」

她沒說下去。

陳妄一頓。

厚的。

……厚的?

陳妄沒談過戀愛,但男人么,片子不可能沒看過,甚至在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男生只要湊到一堆不是聊遊戲就是聊這些有的沒的,還觀摩欣賞過不少。

就怎麼,也不應該是厚……的?

陳妄垂頭。

孟嬰寧看起來羞恥得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她抬手捂住臉,嗚了一聲,露在外面的耳朵在昏暗的燈光下是紅的,連著脖頸都粉紅。

「我今天……不太方便。」小姑娘用蚊子似的音量說。

甚至聽起來還有些失望和懊惱?

陳妄沉默幾秒,剛剛那點兒心思全沒了,聲音重新恢複到一片冷漠的低沉:「你不方便還喝酒?」

孟嬰寧:「……」

孟嬰寧茫然地抬起頭來,顯然沒反應過來他重點為什麼能跑偏的這麼快。

男人的臉色不是特別好,唇角耷拉著。他臉一板,氣場就上來了,無形的威壓擴散。

陳妄後退了半步,眼一眯看著她,訓人似的:「還敢加冰,孟嬰寧,你命不想要了?」

「……」

好嚇人噢。

孟嬰寧縮了縮脖子,氣勢被他壓得半點兒都沒剩下:「那我不是不怎麼疼。」

陳妄冷笑了一聲:「你就作吧。」

孟嬰寧自知理虧,其實她本來也沒想著真的要喝多少,但畢竟是陸之桓給她開的慶祝會,想著就一點兒意思意思,結果一玩起來就上頭,這些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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