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笑面虎 第五章 獨自調查

那個秋天的大部分空餘時間,他都是和格雷格·斯蒂爾森一起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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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特里姆布爾鎮的警長回答約翰說,「你沒有受到任何指控,你不會被監禁。你不一定要回答所有提問,如果你願意回答的話,我們會很感激的。」

「非常感激。」一個穿著傳統西服的男人附和道。他叫愛德華·蘭科特,是聯邦調查局波士頓分局的官員。在他眼裡,約翰·史密斯很像一個重病人,左眼眉毛處腫起一塊,這腫塊很快會變成紫色。他摔得非常重,昏倒時要麼是摔在軍樂隊隊員的鞋上,要麼是摔在摩托車騎手的靴子上。蘭科特個人認為後一種可能性更大。在接觸的一剎那,摩托車騎手的靴子可能還在動。

史密斯的臉色看上去非常蒼白,當巴斯警長給他一紙杯水時,他的手抖得很厲害,一邊的眼瞼神經質地抖動。他看上去像一個典型的刺客,儘管在他身上發現的最危險的東西就是一把指甲刀。不過蘭科特仍然認為他是個刺客,因為他看起來的確就是這樣。

「想知道什麼?」約翰問。他醒來時躺在一張小床上,屋子的門沒鎖。他的頭一度痛得厲害,現在已經不痛了,這讓他感到體內有一種奇怪的空虛,好像他的內臟都被挖空,裡面塞的是噴射奶油一樣。他耳朵里高亢的「嗡嗡」聲沒有停過,不是響鈴聲,而是一種高亢、平穩的轟鳴聲。現在是晚上9點。斯蒂爾森及其隨從早已離開了鎮子。所有的熱狗都已經被吃掉了。

「你能告訴我們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嗎?」巴斯警長說。

「天氣很熱。我猜我是興奮過度,然後就暈倒了。」

「你病了還是怎麼了?」蘭科特漫不經心地問。

約翰淡定地盯著他:「別跟我耍手段了,蘭科特先生。如果你知道我是誰,那就直說吧。」

「我知道,」蘭科特說,「也許你是個特異功能者。」

「特異功能者猜出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耍手段,這不稀罕。」約翰說。

「你是緬因州人,約翰。土生土長的緬因人。一個緬因州青年到新罕布希爾州幹什麼啊?」

「教書。」

「查茨沃斯的兒子?」

「我再說一遍:如果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除非你對我有懷疑。」

蘭科特點著一根萬蒂奇綠(Vantage Green)香煙:「很富有的家族。」

「是的。他們很有錢。」

「你很關注斯蒂爾森嗎,約翰?」巴斯問。約翰不喜歡別人一見面就直呼他的名字,而這兩人都在這麼做。這讓他有點兒緊張。

「你關心嗎?」他問。

巴斯警長輕蔑地「哼」了一聲:「大概5年前,在特里姆布爾鎮舉辦過一場為期一天的搖滾音樂會。地點在哈克·傑米森。鎮議會開始有疑慮,但還是舉辦了,因為孩子們總要玩兒嘛。我們以為會有200個哈克東部的孩子參加音樂會。誰知道最後卻有1600人,他們都吸大麻,直接對著酒瓶喝烈酒,鬧得烏煙瘴氣。鎮議會很生氣,說再也不會舉辦這類音樂會了,他們完全曲解了傷害的意思,眼淚汪汪地說:『怎麼回事兒,沒有一個人受傷,是吧?』他們認為搞得烏煙瘴氣也沒關係,因為沒人受傷啊。我對斯蒂爾森這傢伙也有同感。我記得有一次……」

「你對斯蒂爾森沒什麼不滿吧,約翰?」蘭科特問,「你和他之間沒什麼個人恩怨嗎?」他像個父親一樣地微笑著,如果你想笑,那就痛快地笑出來好了。

「一個多月前,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好,嗯,可這並沒有真正回答我的問題,約翰?」

約翰沉默了半刻。「他讓我覺得煩。」他最後開口道。

「還是沒有真正回答我的問題。」

「我認為回答了。」

「你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配合。」蘭科特遺憾地說。

約翰掃了巴斯一眼:「在你們鎮的公共集會上暈倒的人都要受到聯邦調查局的審問嗎,巴斯警長?」

巴斯看上去很不自在:「嗯……不會,當然不會。」

「你是在和斯蒂爾森握手時暈倒的,你臉色很差,斯蒂爾森本人嚇得臉都綠了。你這個小夥子很走運,約翰。很幸運他的那些老弟沒有把你的頭變成獻祭壺。他們以為你對他掏槍呢。」蘭科特說。

約翰看著蘭科特,臉上漸露驚訝。他看看巴斯,又看著聯邦調查局特工,說道:「你當時就在那兒,不是巴斯打電話叫你過來的。你當時就在那兒,在集會上。」

蘭科特掐滅香煙:「是的,我在那兒。」

「為什麼聯邦調查局對斯蒂爾森感興趣呢?」約翰幾乎是大聲喊出了這個問題。

「我們還是說你吧,約翰。你……」

「不,我們說斯蒂爾森,說他的保鏢們。他們拿著截短的撞球杆四處走動,這樣合法嗎?」

「合法的。」巴斯說。蘭科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但巴斯要麼是沒看見,要麼是故意不予理睬。「撞球杆、棒球棒、高爾夫球杆,這些都不違法。」

「我聽說那些傢伙過去都是鐵騎團的,摩托車幫會成員。」

「他們有些人以前在新澤西會,有些過去在紐約會,那是……」

「巴斯警長,」蘭科特打斷說,「我認為現在不是……」

「告訴他也無妨,」巴斯說,「他們都是些流浪狗、壞蛋、混混。四五年前,他們中的一些人在漢普頓斯結成一夥,造成過嚴重的騷亂。有些人加入了一個叫『魔鬼13』的摩托車幫會,這個幫會1972年解散了。斯蒂爾森的打手是一個叫桑尼·埃里曼的傢伙。他過去是『魔鬼13』幫會的老大,被關過6次,但從沒被判定有罪過。」

「這一點上你錯了,警長。」蘭科特說,又點了一支煙,「1973年,在華盛頓,他因為違反交通規則左轉彎而受到傳訊。他簽了棄權聲明書,付了25美元的罰款。」

約翰站起來,慢慢走到屋子另一面的冷飲水箱邊,倒了一杯水。蘭科特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走路。

「那麼你只是暈過去了,是嗎?」蘭科特問。

「不是,」約翰說,並沒有轉過身來,「我想用火箭筒射他來著。在關鍵時刻,我的仿生線路全都燒斷了。」

蘭科特嘆了口氣。

巴斯說:「你隨時都可以走。」

「謝謝你。」

「但我要像蘭科特先生一樣告訴你一件事兒。如果我是你的話,以後我會避開斯蒂爾森的集會。如果你不想受傷的話,最好這樣。格雷格·斯蒂爾森不喜歡的人常常遭到……」

「是嗎?」約翰喝著水問。

「你說這些已經超出你的職權範圍了,巴斯警長。」蘭科特說。他的眼睛像是蒙了層霧的鋼球一樣,嚴厲地盯住巴斯。

「好吧。」巴斯溫和地說。

「我可以告訴你集會時發生的其他意外事件。」蘭科特說,「在里奇韋,一個年輕的孕婦遭到毒打導致流產。這是那次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報道過的斯蒂爾森集會以後發生的。她說她認不出打她的人,但我們認為可能是斯蒂爾森的一個摩托騎手。一個月以前,一個14歲孩子被打得顱骨骨折。他帶了一支小塑料水槍,他也認不出打他的人。但水槍使我們相信保鏢反應過度了。」

說得太好了,約翰想。

「你們任何目擊者都找不到嗎?」

「沒人願意說,」蘭科特一本正經地笑笑,彈了彈煙灰,「他是人民選出來的。」

約翰想起那個把他兒子舉過頭頂為了讓他看到格雷格·斯蒂爾森的年輕人。誰他媽在乎這些呢?他們只是擺擺樣子罷了。

「所以聯邦調查局特工關注他。」

蘭科特聳聳肩,坦然地笑笑:「嗯,我能說什麼呢?告訴你,約翰,這些信息僅供你參考。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使。有時候我也害怕。這傢伙還真的很有吸引力。如果他在台上指著我,告訴參加集會的人群我是誰,那些人會把我弔死在附近的路燈桿上的。」

約翰想起那天下午的人群,想起那個漂亮姑娘狂亂地揮舞著一塊西瓜。「有可能。」他說。

「所以如果你知道什麼能幫助我的事情……」蘭科特探過身,臉上讓人消除戒備的微笑變得有點兒強硬,「也許你對他閃現過心靈感應。也許那才是你暈倒的原因。」

「也許是有。」約翰說,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嗯?」

那瘋狂一瞬,約翰考慮告訴他們所有的一切,但隨後他否定了這念頭:「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他。今天我無事可做,所以就想溜達到這兒來,親眼見見這個人。我敢打賭我不是唯一因此離開城鎮來這兒的人。」

「你肯定不是。」巴斯大聲說。

「就這些?」蘭科特問。

「就這些,」約翰說,遲疑了一下,又說,「除了……我認為他會贏得這次競選。」

蘭科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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