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HREE 39

人人都想參加人質釋放大會。木女王動用昔日的部分權力,邀請拉芙娜前來新城堡私下商討。她們在木女王的王座室會面。希特現在長大了不少,已經擁有自己的小王座了。另外那隻幼崽則趴在另一個組件的肩上。

「內維爾騙走了半數人類,順走了幾乎所有的可拆卸設備。我不希望你們其他人也落入他的魔掌。」

拉芙娜點點頭。她也在擔憂同一件事,所以整個下午都在和孩子們談話。「但你會派遣武裝護衛的,對吧?」

「當然!而且,除非內維爾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魔法,否則我的部隊比他的武裝要強得多。但需要考慮的是,關於協議,我們只有內維爾單方面的承諾。」王國方面仍然未能與大掌柜取得直接聯繫,「假如他們之間有秘密交易,我們沒法知道其中內容。據我所知,大掌柜可以部署一支實力強於我方的部隊。說到陰謀詭計,他們倆若是聯手,我恐怕還真不是對手。」

其他孩子也同意這一點。「好吧,我想我可以說服大多數孩子不要前往。」拉芙娜被暴力劫持時受的傷已經痊癒,但孩子們還是對她關懷備至。她說任何話都必須謹慎,以免他們把她隨口說出的話當成命令,「但我無論如何都會去的。」

木女王嘆了口氣:「我是怕這個,而且我擔心,這會讓我們其他方面的謹慎都化為烏有。」

拉芙娜笑了:「這麼說你不去嘍?」

「除非我瘋了。」木女王的話有些刺耳,「最重要的是,這一切可能全是假的,而大掌柜會趁機攻打我們。」

拉芙娜點點頭。木女王的話有道理,但是——「你知道,我覺得行腳可能還活著。聽了溫達的話,我懷疑約翰娜和行腳是在大掌柜的商業帝國腹地墜機的。我猜大掌柜對此並不知情!行腳也許還藏在那裡。大掌柜不是維恩戴西歐斯那種怪物,即使抓了行腳,我想也不會無端傷害他的。」

木女王坐了回去。除了兩隻幼崽在對視,她的所有組件都看著拉芙娜。他們擺出的正是老木女王將要厲聲說話時的姿勢。木女王終於開口了,語氣卻很悲傷:「但是約翰娜沒告訴溫達行腳怎麼樣了。而我們在舞台上也沒聽到其他消息。大掌柜只是沒來得及撕碎她而已。面對現實吧,拉芙娜。約翰娜和行腳都死了。」

這是木女王沒有在公眾面前表露的消極想法。她的悲觀也許全都拜小希特所賜,但也許由來已久。「你是不是也在為維恩戴西歐斯而悲傷,木女王?」

木女王突然揚起所有腦袋:「是的。我為一個兇殘的共生體而悲傷,雖然他在出生一百年後就不再延續我的任何血脈了。就連我自己的顧問都稱我的這種同情為『女王的瘋狂』。」

「不是瘋狂……」拉芙娜還記得看著加儂被灌木壓死時的恐懼,木女王的悲痛與此不同,「你們共生體,尤其是你,做到了大多數文明在實現思想實質化之前做不到的事情。你們的喉嚨經歷了自然選擇,能夠傳達思想。你的共生體後代就是你偉大的實驗成果。」

「而其中兩個也是爪族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怪物。」

「的確,」拉芙娜說,「但仔細想想老剜刀為西北地區做出的變革幾乎與你相當,而且他創造並重塑了鐵先生,鐵先生則設計、組裝並且指導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

片刻之後,木女王回答道:「很久以前,我創造了維恩戴西歐斯,想用來對付剜刀。結果這件武器失控了。他殺了這麼多人。或許他也殺死了我的組件最愛的那個共生體。然而,不管我多麼憎恨維恩戴西歐斯,我都無法和別人一樣,為他徹底死亡的消息而喜悅。」

拉芙娜點點頭,試圖想像一個改過自新的維恩戴西歐斯,但沒能成功。「多聽聽你的組件的想法吧。不要過早放棄希望。」

比起拉芙娜與切提拉蒂弗爾同行的那些天,他們乘坐貨車前往幽澗谷的這趟旅途完全不同:此行食品充足,還有舒適的帳篷供他們睡覺。王國衛兵一路護送,偵察兵在前方探路。但最心急前往的孩子們仍然覺得很痛苦。歐文不肯相信艾德維死了。即使在聽過大掌柜可怕的嗓音之後,愛斯芭依然對妹妹格麗還活著抱有希望。傑弗里說他對阿姆迪的命運持樂觀態度,但他的表現毫無樂觀可言。吉絲克·吉絲克森多閉口不提自己的感受,但人們可以看到,她全身燃燒著熊熊怒火。內維爾做了驚人的公告之後,「慷慨地」允許她與丈夫通話。吉絲克得知,沒有任何人質會隨她回家,而羅爾夫決心留下他們的兩個兒子。「詛咒天人,我只想去見見他們!」她向拉芙娜哭訴,懇求加入遠行的隊伍。拉芙娜不忍拒絕,但她擔心她與羅爾夫或者內維爾發生衝突。

雖然里托牢騷不絕,而且接近拉芙娜就變得聒噪異常,但唯一無憂無慮的旅行者非她莫屬。單體此行並非自願,但她留在王國也不是自願的。她像皮球一樣被命運到處踢來踢去,可憑藉有限的智力,她似乎在搜索某樣東西。拉芙娜希望大掌柜會因為他們歸還里托而心懷感激,至少不會因此為難他們。

第五天,內維爾所在的懸谷終於進入遠征隊的視線。班奇的部隊設置了巡邏線,旅行者們則在河邊搭起營帳。人人都在不耐煩地等待高處傳來進一步的指示,剜刀-泰娜瑟克特的組件卻在陽光炙烤下的河灘巨石上一字排開。剜刀隨身攜帶了幾架望遠鏡。他用觀察懸谷邊緣打發時間,看起來自得其樂。「我敢說,內維爾不會邀請我們進入他的洞窟。我還記得與他一起搞陰謀詭計時的事。」除了目測高度的組件,其他組件都上下晃著腦袋笑了起來,「他不信任我,從沒告訴過我確切的地點,但顯然告訴了維恩戴西歐斯,大掌柜可能也知道。我估計,大掌柜對『最佳希望』的支援只會給我們添點小麻煩。」

拉芙娜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緊靠那個長著一對白色低頻尖耳朵的組件。他腿腳殘疾無法爬上岩石,但剜刀的其他組件還是把他留在身邊。拉芙娜撫摩著白耳尖的脖子,如同撫摩一隻小狗。他一如既往地接受了她的愛撫。這是她願意信任剜刀-泰娜瑟克特的原因之一。白耳尖發出嗚嗚的顫音,在這幾分鐘里,剜刀似乎不再是那個尖酸刻薄的刺兒頭了。

「這麼說,你認為他們會在這裡釋放人質?」拉芙娜問,「除了我們的人,我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傑弗里和其他人從帳篷那邊向他們走來。孩子們對傑弗里評價不一,效忠派中有一些認為他是拉芙娜的特工,其他人則確信他是叛徒。但無論如何,他依然是此行的首席人類顧問。只要他明顯在為拉芙娜效力,大家似乎都願意接受他的專業意見。如果不是傑弗里和班奇,他們的營地不可能建得這麼快,同時又這麼舒適。

愛斯芭在傑弗里身後一兩米遠的地方。她向剜刀招招手:「還沒有否認者的影子嗎?」

「對不起,還沒有。」剜刀權威神氣十足地晃動著望遠鏡。今天他的視力名列第一。

愛斯芭重重地坐在拉芙娜身邊:「我在祈禱……祈禱他們帶著我的格麗。」

傑弗里繞到拉芙娜右邊,站在白耳尖身旁。他壓低聲音,剛好能讓拉芙娜和那個共生體聽到:「他們最好有帶阿姆迪來,他們根本沒有理由不讓他回來。」

剜刀的聲音更輕,幾乎就像拉芙娜觸摸白耳尖的手指時感覺到的微弱顫動:「希望他們帶來了螺旋牙線。」

這段時間他們就這樣坐在河邊,猜測著,時而爭論著。唯有吃飯時,他們暫停討論,但心情依舊沉重。飯後,傑弗里離開大家,和班奇一起查哨,確認士兵和望手仍然堅守崗位。偶爾也能看到里托,她有自己的偵察任務。

拉芙娜則去和那位不在場的隨行人員磋商。斯庫魯皮羅的飛艇停在「縱橫二號」選定的山口上,負責通信中轉。今天的電離層信號反射率不夠高,而拉芙娜需要與木女王和「縱橫二號」保持有效聯繫。斯庫魯皮羅胡亂擺弄了一通,倒是沒有干擾主數據流的傳輸。「真令人吃驚,」他說,「站在山頂朝東瞧,感覺自己就像共生體之王一樣。我能看到無盡的冰川和群山,如同一片石海。行腳過去總是對此吹噓不已。」

「我看不到圖像,斯庫魯皮羅。」拉芙娜的王冠有聲音,但沒有來自「縱橫二號」的窗口。

「抱歉,」斯庫魯皮羅說,「或許你的王冠終於也不行了?維爾姆·林登的攝像機傳回的圖像很清晰。」

「好吧。」雖然只有聲音,但加上維爾姆的攝像機應該也夠用了。她通過斯庫魯皮羅中轉呼叫,「飛船!你看到了什麼?」

「縱橫二號」回答:「我的雷達顯示,各處多為晴朗,有鳥群,無法看到連續的山谷。」

「好吧。」斯庫魯皮羅插嘴道,「該死的內維爾,要不是他那群白痴毀了『俯視之眼二號』,我們現在就能用上俯視雷達了。」之後的幾分鐘里,他一直在痛罵否認者的無能。在痛責內維爾之非方面,斯庫魯皮羅總能發揮自己作為極客的專長,從技術層面好好挖苦一番。

正午已過,距離喧鬧的河水最遠的那些共生體發出了警報。他們發出的不是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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