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信任的問題

曲輕裾近來的日子過得十分自在,每日逗逗兒子,嘗些美食,日子過得安逸又舒適。

這天賀珩到後殿時,就看到自家兒子穿著一個肚兜艱難的趴在床上劃著手腳,脖子辛苦的抬起來兩下,又重重的砸了下去,惹得他的母親笑出了聲。

「這是做什麼?」賀珩在床邊坐下,看著兒子像小烏龜似的劃著腳,結果身子卻半點也沒有移動,不過他也沒有鬧,竟是一直堅持不懈的蹬著腿。

「沒事,就是讓他鍛煉一下腿腳還有脖子,」曲輕裾熟練的給兒子翻個身,在他屁屁上一拍,看著他對著自己咧嘴笑開,俯身在他臉蛋上吧唧一口,從木槿手上接過一個香粉盒,開始給孩子撲痱子粉。

「這些事由奶娘做就行了,」賀珩戳了戳兒子藕節似的手臂,「這小子倒是好脾性。」

「我兒子這是隨我呢,」曲輕裾拉起豚豚的胳膊在他咯吱窩撲了兩下,「這些事我做又有什麼,自個兒的孩子都不疼,生他做什麼?」

賀珩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床上咧嘴笑著的胖小子,瞬間覺得自己在輕裾心中的地位還比不上兒子的半根手指頭,「明日是豚豚的百歲禮,我之前給你看的流程單子你有什麼意見?」

「挺好的,」曲輕裾把豚豚抱給奶娘,讓他把孩子待下去餵奶,等奶娘們退下去後,才道,「只是會不會顯得太隆重了些,只是個百歲禮而已……」

「他是皇嫡長子,身份貴重,隆重些有什麼不好,」賀珩明白了曲輕裾的疑慮,他把人攬進自己懷裡,「等我們以後的孩子出來,就比他們的哥哥輕上兩分。」

「好,」曲輕裾笑了笑,對於賀珩這種類似於承諾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現在的話是真的,但是不代表她相信這話一直有效。

皇長子的百歲禮正式開始的時辰由欽天監的官員選出來的,據說合了皇長子的八字與當天的星象,甚至還參考了鸞和殿的擺設物件,保證了這個時辰是當天最好最有利皇長子的。

曲輕裾對這種複雜的東西不太了解,但是從豚豚百歲禮的準備上來看,便足以說明賀珩對此事的看重。

親手給豚豚換上太后親自做的百歲衣,聽說這百歲衣的布料是太后從許多富足安康人家找來的,目測沒準真的用了上百家的布料或者針線。

摸了摸百家衣上綉著的葫蘆花生等圖案,曲輕裾彎腰抱起還在熟睡的豚豚,「走吧,去鸞和殿。」

鸞和殿是朝中舉辦大型盛宴才啟用的地方,比如說冊封皇后,冊封太子等,光是這個地方舉行百歲禮,便足以證明了豚豚的地位。

鸞和殿上,該來的人都來了,眾人看著門口,等著皇后娘娘帶著皇長子現身,不過礙於皇上與兩位太后在場,諸人的動作表現得十分含蓄。

待吉時快到時,眾人終於聽到門口太監的傳報聲。

「皇后娘娘到,皇子殿下到。」

眾人紛紛起身跪迎,然後就看到一行人從鋪著紅毯的地上走過,最前面的那雙金縷鞋綉著展翅的鳳凰,格外的華麗。

「起!」

眾人起身,就看到皇后抱著皇子殿下在皇上的右邊坐下了,身上穿著繁複的鳳袍,顧盼神飛,說不出的好看。

有人說女子生了孩子,那便是風乾了的梅子,又酸又沒有味道,可是皇后娘娘這幅模樣,哪像是生了孩子的樣子?

當下有些人就感慨了,難怪皇上這般愛重呢,這樣的女人放在誰家,那也是招男人喜歡的那類啊。

百歲禮說來也沒有什麼複雜的過程,畢竟孩子還小,誰會弄出一大堆規矩來折騰孩子?

不過是由帝後兩人親自向上天給孩子祈福,又親手給孩子帶上長命鎖長命手鐲,表示拴住了孩子的壽命與福氣,由兩位太后給孩子戴上了虎頭鞋虎頭帽,摸摸孩子的頭頂腳底表示長輩的祝福,也就完事了。

過程走完後,豚豚就讓奶娘抱了下去,兩位太后也跟著走了,留下賀珩與曲輕裾與眾人用宴。

宴席上的菜名也全是帶著吉祥多福的名兒,味道尚在其次,但是眾人孩子咂摸出了皇上對皇后以及皇長子看重的心思。

眾人雖不敢給皇上灌酒,但也跟帝後說了不少皇長子的吉祥話,惹得賀珩龍顏大悅,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

曲輕裾見他這個樣子,擔心他會喝醉,便讓他喝了些湯壓壓酒勁兒,不過看賀珩那副高興勁兒,她覺得這湯的作用可能不大。

「臣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皇后白頭到老,祝皇子殿下福壽安康,」就在宴席到了結尾時,賀淵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對賀珩道,「臣弟先干為敬。」

賀珩看著高舉著酒杯的賀淵,端起酒杯緩緩的站起,淡笑道:「多謝三弟。」

兄弟二人相似一笑,齊齊仰頭飲盡了這杯酒。

曲輕裾看著這兩人,卻沒有在兩人臉上看出多少笑意,她看了眼下面坐著遠遠的眾人們,她與這些人隔著九級階梯的高度,而間隔的距離就更遠了。

宴席過後,賀珩果然已經喝得有些醉,雖然他的舉止與平日無異,但是曲輕裾從他的眼神與話語中感覺到,對方意識已經不那麼清醒了。

「回後殿,」賀珩拉著曲輕裾上御輦時,還不忘對錢常信道,「讓奶娘好好照顧皇子。」

御輦前行的速度不快不慢,也很穩,曲輕裾只感覺到它微微的晃動,她看著身邊的人舉起兩根手指:「皇上,這是幾?」

賀珩把她舉起的兩根手指握在掌心,笑著道:「我沒醉,別擔心。」

對方的手心有些燙,曲輕裾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無奈笑道:「沒醉就好,」醉鬼從來不會說自己醉了,就像很多犯了錯的人不願承認自己做錯了一樣。

「你不信我?」賀珩抬頭看著她,眼神灼灼,莫名帶了那麼點委屈與不滿的味道,「你總是不信我。」

「我怎麼不信你了,」曲輕裾見他那副委屈模樣兒,失笑道,「你沒醉,我沒說不相信你,對不對?」

「很多時候你都不信我,」賀珩把頭靠在曲輕裾的胸口處,「我說我會一直待你好,你不相信;我說以後只有你一個女人,你也不相信;我說以後只要你一個人為我生孩子,你仍舊懷疑我。為什麼你就不信我呢?」

曲輕裾輕輕撫著賀珩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她低頭看著控訴著自己的男人,半晌後才輕笑道:「皇上,你想多了。」

「我沒有想多,我很清楚,」賀珩雙臂環住她的腰,緊緊的抱住,「我們以後還有幾十年,總有一點你會相信朕的話的。」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模模糊糊,曲輕裾知道他已經快睡著了,她像哄豚豚般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輕聲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相信,皇上若是要讓我相信,那就一直對我好吧,只有時間能夠證明。」

懷裡的男人呼嚕了一句什麼,曲輕裾沒有聽清,她只是輕輕的拍著男人的後背,臉上的神情平靜又安詳。

御輦外錢常信與明和彷彿沒有聽到裡面的動靜般,二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換一個,但是面上的神情卻慎重了不少。

八月的天氣仍舊十分的熱,賀珩被人扶到床上睡下後,曲輕裾讓人搬走了兩個屋裡的冰盆。醉酒若是加上太過涼爽,等醒過來就要遭罪了。

接過木槿遞來的帕子親手給賀珩擦乾淨手與臉,曲輕裾道,「讓下面人把醒酒茶備好,皇上若是醒了就要用。」

銀柳無聲的退了下去,其他幾人察覺到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她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也沒有誰敢多嘴去問,只是伺候起來更加用心了。

賀珩醒來時已經夕陽西下,他揉著有些疼的額際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屋子就認出這是輕裾住的房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怎麼躺到床上來的。

「皇上醒了?」一個青花瓷茶杯遞到他的面前,「把醒酒茶喝了。」

他抬頭看向曲輕裾,夕陽透過窗戶投射在她的身上,因為逆光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就是莫名能肯定對方現在臉上帶著笑意。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莫名肯定讓他乖乖的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完整杯十分難喝的醒酒茶,最後捏了捏嗓子道:「天都這麼晚了?」

「可不是,方才你宴席上喝多了些,」曲輕裾從他手裡拿過空碗,「我讓廚房的人備了清淡的飯菜,你起來用一些。」

賀珩穿好袍子,覺得頭仍舊有些暈,他皺著眉看了眼屋內,不滿道:「伺候的人都去哪了,怎麼讓輕裾你一個人在屋裡?」

「你不是人了?」曲輕裾瞪了他一眼,「你睡得正好,我就讓他們都出去了,免得吵到你。」

賀珩被曲輕裾這一眼瞪得通體舒爽,當下有些疑惑的想,好像有哪裡不對,輕裾看他的眼神怎麼溫柔了一點?

是他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還是起床的方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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