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以直報怨

曲輕裾覺得自己有些不明白眼前這個情況,這個時代對女子雖不似前朝那般嚴苛,但是曲約素一個剛及笄的女子,就這麼隨已經有了嫡妻的王爺走在大街上,是不是不那麼妥當?

看了眼對方戴著的紗帽,隱隱約約看不清容貌,卻更加引人遐想。她懶得管昌德公府這檔子事,最終還是沒有多說話。

「是妹妹我,」曲約素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甚至還多了一絲柔和,她對曲輕裾微微一個屈膝,「不曾想會在此處遇到姐姐。」

原本還叫自己端王妃,自己一句三妹出口,對方便跟著改了稱呼,言語間半分不見對曲輕裾與昌德公府之間的齷蹉有什麼不滿,渀佛曲輕裾只是她姐姐般。

「如此佳節,便出來走走,」曲輕裾沒有心思當著兩位王爺與一個不熟的女人多言,淡淡開了這麼口,便不再說話。

曲約素看出她不想多言,隨意應了一句,便也不再開口了,顯然是個極知進退的女子,這番舉動倒是讓曲輕裾覺得,梁氏能養出這麼個女兒,倒也算是個奇蹟。

四人間頓時安靜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突然,天際炸開一朵絢爛的焰火。曲輕裾抬頭看去,只看到焰火散開時的奪目,耳邊還能聽到不少人的歡呼聲。

曲約素也跟著抬頭,卻只看到煙花消失的黯淡,她無心在看,低下頭看向身邊的瑞王,對方俊美的容貌讓她微微紅了臉頰。

「弟弟有艘畫舫在河畔,不如二哥與二嫂一起到畫舫上賞河燈,」賀淵平靜道,「聽聞今晚會燃放大半個時辰的焰火,在畫舫上看也不會太過吵鬧,二哥可不要嫌棄弟弟畫舫簡陋。」說完,面上露出一絲帶著傲氣的笑意。

聽到對方提及畫舫,賀珩知道這艘畫舫是父皇特命工部的人給老三做的,他雖沒有上去過,但是也聽別人說過,這艘畫雕欄畫棟,極為精美。既然對方有意顯擺,他也不好直接拒絕。

「如此甚好,二哥可還沒有機會去觀賞弟弟的畫舫,難得今晚巧遇上,可要叨擾一番了,」說完,轉身牽住曲輕裾的手,淺笑道:「河上賞燈,倒也別有風味。」

曲輕裾食指撓了撓他的掌心,輕輕點了點頭。

賀淵瞧著兩人一副恩愛的模樣,有些膩歪的把手背在身後,移開了視線。

旁邊的曲約素卻有些感慨,大姐這般木訥性子的人,竟也得了端王的情誼,甚至連性子也比往日強勢了不少,可見端王對她的影響有多大。心裡升起一股艷羨之情,有些酸又有些苦。

昌德公府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想讓她進瑞王府,即便現在做不了正妃,但是待瑞王登基後,她至少可以做皇妃,若生下兒子,也許有更大的福氣在後頭。

明明自己早已經接受走這樣的路,可是看到大姐能與端王相攜走在一起,她心裡仍是難受。

天下哪個女子不想出嫁之時著鳳冠霞帔,何必穿那鸀腰裙成為別的男人的妾侍,而那個男人自己還不能稱呼他為夫君。

兩邊的侍衛很快擠開周圍的人群,給主子留下足夠行走的空間,曲輕裾與賀珩走在前面,頗有點大人物出行,閑雜人等迴避的感覺。

道路兩旁有人販賣小吃,什麼元宵、麻丸、麻糖之類,吸引了不少人去買,她甚至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孩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芝麻糊,吃的津津有味。

這樣鮮活的場面,讓她露出笑意,指著一個賣糍糕的小攤,對賀珩道:「王爺,那糍粑上面沾著芝麻花生碎,瞧著挺有意思。」

賀珩看了眼那不起眼的攤子,賣東西的是一對普通的夫婦,兩人已經年過六旬,但是瞧著十分精神。

「外面的東西不大幹凈,你不能多吃,」說完,示意錢常信去買。

錢常信忙走到小攤前,給了一把銅子給攤主,連碗勺都買了下來,他小心端著糍糕走到賀珩面前,「王爺,奴才讓他們多加了些花生碎。」

賀珩點了點頭,接過碗先嘗了一口,味道雖是一般,但確實要多幾分趣味,他把碗遞向曲輕裾,「喏,晚上鬧肚子可不要怨我。」

「才沒那麼嬌氣,」曲輕裾不去接碗,反而伸出左手舀起勺子吃糍糕,右手微微掀起紗帽前沿的面紗,儼然把賀珩當作了伺候她的人。

錢常信見兩位主子越走越慢,默默的低下頭,他可沒有看到王爺樂在其中的樣子。

幾塊糍糕下肚,曲輕裾放下勺子,掏出手絹擦著嘴角道:「味道還不錯,我方才見到有人賣豆腐腦,可惜走在路上吃實在不雅。」

「讓府里的廚子給你做便是,」賀珩把碗扔給錢常信,擦著手道,「這些小玩意兒雖只是嘗個鮮,但還是該做精細些。」

曲輕裾乖乖點頭,一副王爺您說得對,我都聽你的模樣。

跟在二人身後的賀淵一路沉默,方才看到賀珩給曲氏端碗時,他倒是有些意外,他們這些皇子龍孫,何曾伺候過人。這曲氏倒是有本事,能讓二哥連伺候人的事情也做得這般樂意。

難怪母妃會說她狐媚,能把老二勾得五迷三道的,可見手段不凡。

人說娶妻娶賢,老二娶了這麼個嫡妻,只怕不能太省心了。想到這,他抬頭看了眼兩人的背影,這樣的女人做一個美妾倒是很好。

他們走了不到一刻鐘,就走到了畫舫邊,這個碼頭只停留了賀淵一艘畫舫,甚至有侍衛看護,其他的畫舫都停得遠遠的,顯然是不敢有半點衝撞。

賀淵無視了一干給他行禮的侍衛,引著賀珩夫婦上船,他一邊帶著人往裡走,一邊道:「這畫舫有兩層,我們去上面。」

曲輕裾發現連樓梯的扶手上也雕刻著一幅幅山水畫,腳下踩的樓梯是由上好紅木製成,踩上去就像是踩在平地上般平穩。

賀珩走在前面,小心拉著曲輕裾的手往上走,待到了樓上,才鬆開她的手。

畫舫里的窗戶開著,臨窗擺了一套桌椅,賀淵引著二人坐下,自己也在一邊坐了,才對還站著的曲約素道:「曲三小姐也請坐。」他知道昌德侯府打的主意,他對這個三小姐並沒有多少興趣,只是他若是納了端王妃的妹妹為妾,不知老二的臉色如何?

他的好二哥不是對王妃深情一片么,想來定不會因此事遷怒於她。

曲輕裾臨窗而坐,看著河面幾乎被兩岸的元宵燈映紅,便用手托著下巴賞景,不時還有蓮花燈飄過來,花蕊上的蠟燭明明暗暗,倒是在夜色中有種另類的美。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賀淵端起茶杯,「二哥二嫂,不如嘗一嘗這船上的茶?」

曲輕裾聽到這話,就覺得瑞王這對夫妻,都有讓人品嘗茶葉的愛好,像她這種對茶道沒什麼研究的人,最不耐煩的就是聽這種問題了。掀起面紗,露出白皙的下巴,曲輕裾笑著輕啜一口,然後放下面紗,礀態優雅的把杯子放回桌面。

「清幽淡雅,唇齒留香,」賀珩放下茶杯,笑著道,「三弟的日子好生悠哉,二哥我可尋不了這般好東西。」

「近來不用上朝,自然在這些東西上多費了些心思,」賀淵似笑非笑道,「二哥事務繁忙,哪裡有心思放在這些俗物上。」

見對方提到朝堂之時,賀珩偏頭看了眼窗外,回頭看著賀淵道,「三弟說笑了,父皇不過是一時在氣頭上,待四弟查明真相後,三弟只怕也要忙於朝堂之事了。」

「希望四弟能早些回京,洗刷弟弟我的冤屈,」賀淵狀似無奈的嘆息一身,轉而對旁邊沉默的曲約素道,「聽聞三小姐琴藝非常,不知小王可有榮幸一品?」

曲約素麵紗下的臉色一僵,微微頓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茶杯,語帶笑意道:「拙曲一首,還望諸位不要笑話。」說完,便起身走到琴前坐下,一撥琴弦便發出叮咚聲。

賀珩面上的笑意不變,心頭對昌德公府上的人更加看不上,如今輕裾是端王妃,曲約素作為她的妹妹,竟是甘為瑞王獻曲,一個公爺府上的嫡女,竟是要上趕著去做妾侍,真不知丟的是輕裾顏面,還是昌德公府的門面。

曲約素的琴藝確實很不錯,曲輕裾側耳聆聽,心裡對賀淵的狂妄有了更深的認識,他能當著自己這個二嫂的面,讓曲約素為他彈琴,就說明他沒有把賀珩與他這個二嫂看在眼裡。

狂妄的人往往死得早,曲輕裾冷笑,就這手段還想做皇帝,真是做夢。還有這昌德公府,真是有夠不要臉面,幸而全京城上下都知道自己這個端王妃與昌德公府不親近,不然他們丟得起人,她也丟不起。

曲約素彈奏的是《瀟湘水雲》,是首很出名的曲子,有人認為這是首懷古傷今的曲子,但是亦有人覺得這只是一首描繪山水的曲子,不管如何,此曲對琴藝要求十分嚴格,若是有半點不妥,便不能彈出其中的內涵。

對於古琴曲輕裾不是行家,但是曾經作為舞者的她,對曲子是有些敏感的,至少她能聽出,曲約素彈奏此曲時,心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三小姐的琴藝果真非凡,」賀淵聽了一會兒,便繼續喝茶,突然道,「想必二嫂琴藝定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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