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雲傾的悲劇

臘月二十八,朝堂封筆,宮裡不時有封賞到各府中,得賞的基本是京城中有些臉面的官員世家。所以是否有皇上的賞賜,也代表著此人是否受皇上重視。有心往上爬的小官也盯著緊緊的,看著哪家可以討好,哪家可以求個門路。

曲輕裾跟著賀珩跪在王府正殿上,接了皇帝的賞賜,不過是皇帝親手寫的春聯、福字以及兩盤子金桔,金桔有吉祥之意,也算好兆頭。

送走傳旨太監,二人回到正房,打開那春聯一看,紅紙金字,邊上還描了花。以曲輕裾外行審美來看,這手字寫得真不錯,不過從筆鋒上來看,慶德帝字體柔和多過剛勁,可見其人心性。

隨手撥開一顆比拇指大些的金桔,曲輕裾掰一半到自己嘴裡,餵了半個給賀珩,點了點頭道:「字好,桔子也甜。」

賀珩看了眼她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笑著把春聯放好,「錢常信,你與明和親自去把春聯貼上。」

「是,」錢常信小心翼翼的捧著裝春聯的盒子,與明和一道退了出去。

曲輕裾看了看那對福字,「那這對福字貼哪?」

「自然貼在我們屋裡,等會我貼上便是,」賀珩指了指正房的大門,見曲輕裾又在吃金桔,「天這麼冷,少用些涼的。」

曲輕裾手腕一拐,把手裡的桔子塞到他最里:「既然王爺自己貼福字,那我幫你看歪了沒有。」說完,取了福字,開始吩咐下人拿糊字的東西來。

賀珩見她情緒高,便也由著她,在幾個太監的護著下,踩著凳子去貼福字。

「歪了點,往右邊移一些。」

右移。

「多了,再往左邊一點點。」

左移。

曲輕裾有些挑剔的看了看賀珩的成果,勉強點頭道:「差不多就這樣吧。」

幾個太監一聽這話,忙七手八腳的護著王爺下了凳子,然後拖著凳子退到一邊,不去影響王爺與王妃之間的小情趣。

賀珩退後幾步,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敲了敲曲輕裾的額頭,「我看你是在瞎指揮。」

曲輕裾後退一步,笑著道:「王爺自己手藝不好,怎麼怪我?」

不遠處,江詠絮帶著三個侍妾站在原地,看著王爺與王妃來往嬉笑,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本來因為今天王妃賞了她們些釵環,她應該帶著人來行拜謝禮的。只是瞧著這個場景,她哪還能沒眼色的往前湊。

其他三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卻半點情緒也不敢露,只看著江詠絮,等著她的反應。

「罷了,明日再來吧,王爺與王妃這會兒正忙著,」江詠絮收回視線,正欲轉身離開,誰知竟遇到提著食盒的銀柳。

「江側妃與諸位姨娘好,」銀柳行了個禮。

「銀柳姑娘不必客氣,」江詠絮笑了笑,「本想來給王妃行個禮,不想王爺與王妃正忙著,我等也不好打擾,這便先走一步。」

銀柳還未開口,就見玉簪匆匆走來,對四人行了個禮,「江側妃與諸位姨娘,王妃與王妃請你們過去。」原來是這番動靜被曲輕裾看到了,便讓人把她們叫過去。

正房屋內,賀珩與曲輕裾坐在上首,四個側室都安安靜靜老實的坐在下面。

曲輕裾看了眼馮子矜,不過半月時間,馮子矜似乎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坐在那就像是個雕像似的,看不出半點活力。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開口道:「不知諸位有何事?」

「今日我們姐妹得了王妃您的賞賜,心裡感激,便想著來行個禮,」江詠絮回道,「叨擾了王妃,還請王妃恕罪。」

「你們客氣了,」曲輕裾擱下茶盞,「好花要配好瓶,那些首飾釵環遇美人才有光輝,我只是不讓好東西浪費了,不值得你們跑一趟。」

江詠絮笑道:「王妃雖是這麼說,奴等仍是感激不盡,若沒有王妃,奴等哪裡有這麼些好東西。」說完,摸了摸鬢邊的髮釵,顯然是曲輕裾送的其中一支。

賀珩注意到她的這個動作,開口道:「王妃心意,你們只管叩謝便是。」說完,對曲輕裾笑道,「難怪前些日子讓人打了首飾釵環,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曲輕裾沒心思故意在賀珩面前演賢德戲,只不過因為大過年的,想讓自己賞心悅目一點而已,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錢,那麼節省做什麼?

王爺開了這個口,江詠絮哪裡還能接話,只好沉默的坐在一旁,捧著茶杯打發時間。

這時,黃楊走了進來,行禮後道:「王爺,王妃,雲傾姑娘求見。」

賀珩微微皺眉,顯然有些厭煩:「她一個通房,有什麼事需要求見王妃?」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讓傳話的黃楊也略頓了一下。

「回王爺,雲傾姑娘說感謝王妃一直以來的照顧,想給王妃行個禮。」黃楊老實答道。

「叫她在門口磕個頭便是,」賀珩開口道,「告訴她,王妃平日里忙,無事叫她待在自己屋子裡。」他是膩歪了雲傾那一套,先是玩清高,後來是裝可憐,現在玩的又叫什麼?

這樣的女人,不管理不理會,最後總會找盡理由,以各種方式出現,賀珩把手裡的茶喝了一口:「罷了,這兩日讓人把她送到外面莊子里去,本王懶得看到她。

其他幾個側室這會兒把頭埋得低低的,就怕王爺看她們也不順眼起來,讓她們也去莊子上。這府里的人被送出去,也就沒有多大機會能回來了。

她們不知道雲傾是如何惹得王爺厭棄的,但是心裡卻很清楚,王妃是萬萬冒犯不得的,前有雲傾做教訓,後有馮子矜做榜樣,她們實在不敢有別的心思了。

「王爺,這雲傾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就這麼送到莊子上,也太可惜了些,」曲輕裾有些惋惜道,「多水嫩漂亮的姑娘。」

賀珩見她滿臉可惜的樣子,無奈道:「不過一個女人罷了,偏偏你比我還心疼了。既然如此,給她在莊子上配個人,也不至於讓她孤苦無依。」

曲輕裾知道所謂的通房不過是男人的玩意兒,轉手配給小廝下人都很正常,更何況這個雲傾王爺還沒動過,沒有所謂的獨佔欲。只是這一代花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配給了個粗人,實在太可惜了些。

若雲傾真是清高之人,只怕轉頭就能上吊而死。如果不是,湊合在莊子上過下去,也許總比以後可能丟了命好。

其他侍妾們聽到王妃三言兩語,就讓王爺把雲傾配給了粗鄙之人,心頭都顫了顫。尤其是馮子矜,連手心都冒了汗。若只是送莊子里去,沒準哪天王爺去莊子上再度看重了,好歹還有個回來的念想。若是配了人,就只能跟粗鄙之人過下去了,這對於過慣富足生活的她們來說,是何等的可怕。

雲傾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後,幾乎發了瘋一樣的求見賀珩,可是卻被太監按了下來。當天晚上便只帶了一個包袱,被人扭送上了一輛驢車,連夜送到郊區的莊子上,配了一個莊子上的小管事。

一個女人被送走,對於王府上下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尋常不過,唯一能做談資的,也就只有這位雲傾姑娘曾經多清高,多受王爺重視,多麼的瞧不起下人。

「呸,活該被送走。」挨過雲傾掌刑的小太監啐了一口,想起自己的耳朵已經不太好使,小太監就恨不得雲傾立馬就死了才好。

其他下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誰讓這小子運氣不好,給雲傾打掃屋子擦拭古琴的時候,弄斷了琴的一根弦,然後被罰了幾十個巴掌。如今耳朵也不好使了,哪個主子還願意用他?以後想往上爬就難咯。

春節當天,曲輕裾一大早就起了床,換上了厚重的鸞鳥束腰廣袖袍,發間還帶上一支代表身份的鳳尾金步搖,一陣折騰後,瞧著中艷光四射的自己,露出了兩分滿意。伸出腳讓木槿替自己套上祥雲金縷鞋,站起身後,就看到賀珩已經站在了門口。

瞧著賀珩全身上下滿是貴氣的行頭,唯一低調些的,就是那藏藍色的荷包,曲輕裾笑著上前對他一福,「王爺可是特意來等我的?」

賀珩拉住她的手,「輕裾今日讓我驚艷。」曲輕裾很少做這樣的打扮,不過今天這架子一端上,還真讓賀珩有些移不開眼睛。

微微抬了抬下巴,額前的額墜微微一晃,露出了曲輕裾描在眉間的桃花:「身為端王妃,當然不能讓別人小瞧了。」

賀珩勾起嘴角,彎腰執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的王妃,自然比別的女人都好。」

曲輕裾笑著對他眨了眨眼,心下想,這話他一定不敢對敬貴妃說。不然,敬貴妃定會抽死他。

想著在宮裡會見到已經成為貴妃的婆婆,曲輕裾莫名覺得有些小興奮。

這敬貴妃被噎著卻又故作淡定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想到這,曲輕裾露出了期待的笑意。

一埋首便瞧見曲輕裾臉上羞澀的笑,賀珩面色更加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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