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齊歡

工作和私生活,齊歡一向分得很清楚。她不想陳讓在公開場合和她走得太近,也是因為不希望工作受到影響。但人總是事與願違,她昏昏沉沉開了門,大清早被人看到出現在陳讓的房間,還和他穿著一樣的浴袍,劇組的工作人員們是誰?都是些常年混娛樂圈的人,聯想力一旦活躍起來,可不是隨便叫停就能輕易剎得了車的。

從開門的意外開始,小道消息颶風一般在劇組工作人員之中流傳開,被議論的對象自然是齊歡和陳讓。

窩在休息間小憩的時候,齊歡就聽到好幾波議論。被自己的緋聞連番轟炸,她聽得都快產生疲勞,吃瓜群眾還孜孜不倦、津津有味地熱議著。

中午,好不容易闔眼眯了一會兒,沒幾分鐘又聽外邊傳來說話動靜,儘管不想聽,內容還是傳入耳中,齊歡緩緩睜眼,滿心無奈。

——又來,說起桃色八卦,人的熱情真是無窮無盡。

「哎哎,你們知不知道,那個陳總,和咱們組裡的擬聲師好像有關係。」

「你也聽說了?我之前才聽服化組的小周跟我說,說陳總跟那位過夜被其他同事撞見了!」

「哇,真的假的?很難想像哎。我看那個擬聲老師平時挺正經的,工作也認真,怎麼會跟投資方扯上關係啊?」

齊歡揉了揉眉心,稍稍坐直。外頭聲音還在繼續——

「誰知道,本來她就是從國外特意請回來的技術外援,組裡誰都不熟。」

「不過說真的,那個陳總蠻帥的,這個項目好像是他們公司涉及影視行業的第一個投資吧,我本來以為是組裡哪個演員跟他有關係,誰知道他竟然和擬聲師搞到一起去了……」

「擬聲老師長得也不賴啊,平時穿得素,打扮打扮,進娛樂圈混口飯吃也不是不行。」

齊歡被誇了一句,然而實在高興不起來。

果不其然,下一句又聽她們道:「人家現在有靠山,哪還需要苦哈哈地討生活,又不是進圈了就能紅,當個闊太太不好么。」

另一道聲音打斷:「你們怎麼扯那麼遠,只說有人看到他們住同一間房,搞得像是已經要結婚了一樣。那些有錢的男人,身邊女人一堆一堆,你哪知道那位陳總是不是玩玩就算了?」

娛樂圈裡,一個拍攝項目短則幾月,長則大半年,所謂「劇組夫妻」,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一種存在。齊歡和陳讓的關係,在不知情人的眼裡看來,確實不甚可靠。

說到這,最先說話的那位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絲內涵笑意:「聽說,開門的時候,那睡衣領口下全是痕迹,那個陳總被抓了一胸口的痕,嘖嘖,戰況可激烈。」

幾人竊竊私語,內容越發曖昧。

「……」

齊歡坐著,靠牆發獃,等外邊的人陸續走了,她又待了好一會兒,確定再無動靜才走出去。

直至晚上劇組放飯時,隨同導演拍攝在旁觀看的齊歡領了片場工作餐,到飯棚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靜進食,剛動筷子,陳讓端著飯盒突然出現。

搭給工作人員吃飯用的飯棚里霎時寂靜,鴉雀無聲,連咀嚼聲都停了。

引起無聲騷動的陳讓似毫無察覺,徑直走到齊歡對面坐下。

視線集中在身上的感覺非常不好,明面上沒人看他們,實際都在暗地打量。齊歡不自在極了,小聲抱怨幾句,陳讓對她的微辭不以為然。

齊歡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便當吸引:「為什麼你的菜和我的不一樣?」她看看自己的盒飯,再看他的,菜色明顯不是一個等級。

陳讓的回答很有說服力:「因為我是老闆。」

「……」齊歡小聲嘀咕,「了不起哦。」

「是了不起。」

——只是再了不起,也沒她厲害。陳讓說著,把菜一樣樣夾到她碗里,全是她喜歡吃的。

看在旁人眼裡,思量更多。想起那些傳言,各人表情不禁都越發內涵起來。

正吃著,導演助理進來找陳讓,見狀尷尬地開口:「陳總,您要不要去導演的休息棚里?吃完飯晚上可以去參觀拍攝進度……」

「不用了。」陳讓回絕,「我在這就行。」

導演助理躊躇幾秒,沒再說,點頭:「好的,那我幫您轉達給導演。」說話時視線在他和齊歡身上繞了一圈,同樣別有意味。

導演助理告辭,被陳讓叫住。

「陳總還有事?」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取一份水果,我忘記拿了。」

助理導演頓了一頓,當即說行,「陳總喜歡偏甜偏酸?」水果組裡有供應,各色搭配不同。

這位助理是跟著導演很久的人,做事妥善周到,所以會有此一問。

陳讓說:「偏甜的吧。」

助理緩和氣氛,笑道:「原來陳總喜歡吃甜的啊……」

「我不怎麼喜歡,她喜歡甜的。」這句話,自然指的是齊歡。陳讓偏頭問齊歡,「還是一樣,不要橙子?」不等她回答,又轉頭向助理叮囑,「她不吃橙子,有橙子的不要。謝謝。」

導演助理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讓淡淡道:「怎麼,談戀愛很稀奇嗎?」

「啊……不是不是。」助理意識到失態,趕忙回神道歉,胸口一陣砰砰跳。這位陳總的意思,是正式承認和擬聲老師交往了么?

不止助理驚訝,其他在棚內吃飯的人,同樣豎起耳朵聽了一樁八卦,一個個埋頭加快吃飯速度,巴不得趕緊出去跟別人好好分享交流一番。

齊歡和陳讓是最後吃完的,其他人陸續出去,期間導演助理幫忙拿來一份沒有橙子的水果,最後整個飯棚只剩他們兩人。

齊歡邊吃水果邊質問他:「你幹嘛突然跑來?還……」

「還什麼?」陳讓說,「這樣不好么?」

他用牙籤戳了塊火龍果遞到她嘴邊,她一口咬住,皺著眉咀嚼,他慢條斯理又戳下一塊,道:「正大光明談戀愛,誰都沒什麼好說的。」

……

如陳讓所說,飯棚里那一出傳出去之後,私下非議的聲音漸漸減小。陳讓自己都蓋章承認了他們是在「談戀愛」,說「玩玩而已」以及用「搞在一起」這種負面形容詞來揣測的人,紛紛閉上嘴。

談戀愛這件事搬到明面上,組裡同事對齊歡的態度稍有改變,一開始有些不適,但過了一個禮拜,大家也漸漸習慣。齊歡並未作威作福,依然安分上下班,處理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只是她到的地方,見到投資方大佬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教許多底層工作人員不得不打起精神。

事情結束,沒幾天,齊歡又開始愁眉苦臉。一連三天,陳讓坐在桌後看文件,一抬頭,總是見她窩在沙發上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陳讓終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在愁什麼?說來我聽聽。」

被問及,齊歡沉吟,猶猶豫豫開口:「我在想……」

她嘆氣:「過段時間我要去見我爸爸,我在想,要不要帶你一起去。」

原來是為這件事煩憂。陳讓停下手裡工作,到她身旁坐下,「你怎麼想?」

她苦著張臉:「我也不知道……」

陳讓輕撫她的長髮,「沒什麼好頭疼的。你要去的話,我肯定得陪你去,平城過去不近。」

「我又不會迷路……」

「誰知道。有人連我房間密碼都能記錯。」陳讓淡淡一句,將她的智商質疑了個透。

齊歡撇嘴,無法反駁。

「反正早見晚見一樣都是要見,去看看岳父也好。」

齊歡嘆氣,覺得他說得也不無道理,反正遲早是要見的,不如……滯頓幾秒猛然回神,瞪他:「你亂叫什麼,誰是你岳父?!」

「誰的女兒追我追得死去活來誰就是咯。」

「……你這樣我爸聽了可不會高興。」

「事實。」

「……」齊歡捧住他的臉,氣得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個禮拜後,探視齊參一事,齊歡最後還是帶上了陳讓。探視時間有限,齊參對陳讓似是很有興趣,支開齊歡,兩人單獨聊了會兒。

回程車上,齊歡問陳讓:「我爸和你說什麼?」

陳讓道:「沒什麼。岳父只是讓我對你好一點。」

齊歡追問:「就這些?」

他點頭,反詰:「不然?」

齊歡沒繼續問,她爸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想來以他們倆的性格,也起不了什麼衝突。

車一路往省城市區開,陳讓調好車內溫度,座椅也調整至合適高度,齊歡頭一歪,閉眼小憩。一覺睡醒,已經在市區內。

「你說訂好的那家餐廳在……」她揉搓眼發問,陳讓正欲答,手機鈴響。不知是什麼事,但一般他處理公事時,她都會自覺噤聲以免打擾他。

電話那頭不知在說什麼,陳讓的表情少見的凝重。齊歡瞅著他不說話,他嗯了兩聲,最後一句:「知道了。」便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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