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沙發上的兔子， 用平板電腦玩著消消樂， 只是那奄嗒嗒的尾巴， 泄露了他此刻心情不太好的真相。不過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堅持著玩了一下午的手機遊戲， 直到庄卿做好晚飯。
聞到菜香味，符離抖了抖耳朵，把手機踢到一邊， 從沙發上跳下來。
庄卿見符離已經乖乖坐在椅子上，把碗筷擺上，沒好氣地想， 不是心情低落嗎，怎麼到了吃飯的時候， 精神頭還這麼好？想起自己剛才竟然還用手機， 躲在廚房裡查吃什麼食物會讓心情變好， 庄卿就覺得自己腦子被符離的蠢傳染了。
什麼吃辣，吃甜， 純粹就是吃飽了撐著。
符離在凳子上趴了半天， 見庄卿一直盯著自己，好奇地問：「飯還沒好？」
「好了。」庄卿想要嘲諷幾句， 話到了嘴邊卻變成， 「有幾道菜很辣， 你能吃嗎？」
「我們都一起去吃過好多盆麻辣小龍蝦了，還有什麼不能吃的，我又不挑食。」符離甩著短尾巴， 尾巴像是刷子般，在椅背上擦來擦去。
「是啊，你是一點都不挑食，只是不喜歡吃的東西有些多。」庄卿被他的話氣笑，從廚房裡端出菜，擺了滿滿一桌子。幾道以魚蝦為主要食材的菜，還擺在了離符離最近的地方。
看著這滿桌子的菜，符離被驚呆了，他變成人身：「庄小龍，你發獎金了？」
庄卿擺好最後一盤水果，剛坐下就聽到符離這種話，面無表情道：「自從跟你們一起共事，我已經很久沒有拿過獎金了。」
聽出庄卿在嘲諷他們，符離也不生氣，反而露出一個笑：「謝謝你。」
雖然嘴比什麼都硬，但是心比棉花糖還要軟。
「你不要想太多，就算你不在，我也是這麼吃飯。」庄卿拿起筷子夾菜，故意從符離面前挑走一隻巨大無比的肥蝦。
然而這一次符離沒有跟他搶，甚至還主動分了好幾個給他，庄卿突然有些不習慣。剝好的蝦，連醬料都沒有蘸，就直接放進了嘴裡。
符離沒有注意到他這點失態，喝了一杯果汁，對庄卿道：「庄卿，謝謝你。」
庄卿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山裡的長輩為什麼要騙我，但是他們對我很好。」符離沒有動筷，他看著窗外的月亮，思緒飄回了四千多年以前。
他似乎生來就懂得天地萬物的語言，也開了靈智，算得上是生而知之。以前不知道白猿長老是有意誤導他，讓他誤會山上妖修們的真實身份，並且在他誤會以後，大家就按照他所想像的模式活下來了。
就像是……他們希望他誤會他們的身份。
符離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是他只要明白，長輩們對他的那份關愛是真的，就足夠了。事事都要追求一個答案，結果有時候並不能讓他開心。
霧影山的毀去，是他心境上的結。或許這段時間認識了很多有趣的妖修，讓他漸漸走出了霧影山的悲傷中，所以當這個結揭開，看到裡面的真相後，他竟然沒有太過憤怒或是失望，甚至慶幸大家並不是天生擁有缺陷，而是讓萬物都尊崇的瑞獸。
白羊長老曾說過，當他不再執迷過往，變得學會思考時，就是真正長大了。
又或許是發現這個真相時，身邊有個可靠的朋友陪著，他心理承受能力也變強了。這桌比以往還要豐盛的菜，就是對方的心意。
他用筷子夾起麻辣雞丁，雞肉很辣，辣得他喘不過氣，甚至眼眶有些發熱。默默地夾了好幾塊雞肉吃進嘴，符離的舌頭像是火燒般。
「好了。」庄卿放下筷子，板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半晌才說出一句有氣無力的話，「吃點別的。」
他伸手把幾道非常辣的菜，撤到了一邊。
符離愣愣地看著他，舉起的筷子懸在空中動也不動。
「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難受就別死撐著。」庄卿給他倒了一杯果汁，遞到符離嘴邊，「喝一口。」
符離乖乖喝了一口水。
「被最親的人騙了，心情不好很正常。」庄卿眼看著符離喝了好幾口果汁後，才繼續道，「生氣的樣子，也比強撐著大度的模樣好看。」
符離抿了抿唇角：「白羊長老說過，長大的妖，要學會很好的控制情緒，也要學會理智。」
「理智個屁！」穿著襯衫與馬甲的庄卿，說起髒話依舊帶著高貴范兒，「遇到難過的事，還不難過的妖，那不叫長大，那叫傻子！」
「真、真的？」符離已經不知不覺喝下半杯果汁。
「我從小就跟人類、妖修打交道，雖然年齡沒有你大，但是論人生閱歷，十個你都比不上。」庄卿放下果汁杯，低著頭看符離，「反正這裡除了我，也沒有其他生物能夠看到，你想高興就高興，想生氣就生氣，我也沒興趣把你的事情，說給其他妖聽。」
符離臉上的笑垮下來，他整個人就像是抽掉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無精打採的：「我就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騙我。」
對於他來說，那是他最信任的長輩們，自從他有意識開始，就是他們陪伴在他身邊。是他們教會他術法煉丹，是他們教會他做妖的道理，是他們養著他長大。就算他們跟他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只是他們山裡的氣場不對，所以才會覺得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他也會深信不疑。
他所擁有的一切，見識、修為、成長都是他們賦予的，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符離。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們會騙他，而且這個謊言，在他剛到霧影山時，就種下了。不、不對，他們沒有騙他，只是刻意地誤導他而已，讓他以為他們的真身，就是很普通的動物，世間隨處可見的動物。
「庄小龍，如果整座山的妖修，都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那麼他們真實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呢？」符離咬了咬下唇，「也許他們是沒有辦法，才故意誤導我對不對？」
「他們對你好嗎？」庄卿反問。
符離點頭：「再也沒有妖比他們更好了。」
「既然如此，等以後找到他們時，你可以直接問他們，現在一個妖在這胡思亂想有什麼用。」庄卿看著窗外，神情凝重道，「更何況我覺得你說得對，也許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
「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舒服了很多。」符離打了個哈欠，縮成了一隻兔子，趴在餐椅上直接睡了過去。
看著符離無知無覺睡了過去，庄卿蹲下身，平視著這隻胖乎乎的兔子，心中的擔憂更重。符離現在的狀態十分不對勁，妖修怎麼能說睡就睡？
若是遇到有壞心的妖，趁著這個機會挖掉他的妖丹，他又該怎麼辦？
霧影山的妖修真是把他給寵壞了。
伸手把兔子抱進臂彎里，庄卿起身走到沙發邊，猶豫了一下，轉身上了樓。他的卧室很大，也很華麗，最重要的是裡面擺下了安全大陣，若是有不懂的妖闖入陣中，便有可能喪命在陣中。
把兔子放到床上，庄卿給他蓋上小被子，輕輕嘆了口氣。
為什麼他一頭不滿兩千歲的龍，要操心四千餘歲的兔子？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看了眼睡得死沉的符離，走出房間：「什麼事？」
手機那頭說話的是楚余，他聲音有些焦急：「老大，出事了。」
「什麼事？」庄卿捏了捏鼻樑，今年大概是風水不好，怎麼接連出事。
「有兩名妖修被不明邪妖襲擊，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全身就只剩下一層皮與骨架。」楚余想到那兩個妖修死後的慘狀，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現在論壇上妖心惶惶，很多妖都不敢出門了，還有些膽子小的，已經跑到我們管理處大廳打地鋪躲著了。」
近些年來，幾乎沒有這類事情發生，就連之前朱厭鬧事，吃的也是人類，而不是向妖修下手。大家過了這麼久的太平日子，突然發生這種事，有妖害怕也是正常。
「死者是什麼身份？」
「一個是化形不久的花妖，一個是修為上百年的半妖。」
這兩名妖的修為都不高，所以論壇上，惶恐不安的大多也是低修為妖修。
「嫌疑者應該不是高修為的大妖，如果他們想要吃妖，絕對不會選這種小妖。」庄卿道，「去妖盟資料庫調取一下資料，看那些妖有吸血的本能，再查一下近期境外妖的出入記錄，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妖。最重要的是，向每個修真者發送安全提醒，我擔心這個嫌疑者的吸血對象，不僅僅是妖修，還有人修。」
「好的老大，我馬上去辦。」楚余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拖，瞞更是不能瞞，不如加大保護力度，妖盟那邊每年都拿國家的補貼，這次怎麼也不能光拿錢不辦事。
掛斷手機，庄卿回到房間里，看著睡得像豬一樣的兔子，寫了一張便條貼在兔子腦門上，才大步離開別墅。
床上的兔子踢了踢後腿，攤開四肢，睡得無憂無慮。
符離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裡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