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愛是什麼

跳進與冥界相連的通道後, 符離就後悔了, 因為他不認識路。

在人類想像中, 冥界應該是怨氣衝天,滿地臟污, 隨處掛滿各種刑具的黑暗角落。事實上,冥界與人間界一樣,亭台樓閣什麼都不少, 只是走在大街上的是鬼不是人而已。

冥界的天空看不到太陽,到了晚上卻能看到月亮與星星。符離走到鬼來鬼往的大街上,看到某棟大樓的電子顯示屏上, 一位主持人正在批判某個藝人生前的惡行,讓喜歡這個藝人的粉絲們, 都冷靜一些。

這個藝人符離看過, 他在緣月酒店當保安的時候, 這個男藝人的鬼魂死活不願意下地獄,最後還是被強行帶走的。

「哥們, 你該不會是這個陸任家的腦殘粉吧?」一個年輕的男鬼走過來, 「我跟你說,這就是個人渣, 被判了百年油鍋大刑。死都死了, 還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呢。」

「沒有, 判得好。」符離見四周的鬼都用看失足男青年的眼神看著他,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追星的。」

「那就好, 不久前有個小鬼死活說這個陸任家是冤枉的,威脅陰差把陸任家放了,不放她就跳忘川河。」男鬼搖頭嘆息,「哪知道腳底一下,真的掉進忘川河裡,等陰差把她撈起來,她下輩子就只能投畜生胎了。」

見男鬼八卦的慾望越來越烈,符離只好打斷他的話,「小哥,請問陰差府怎麼走?」

「你找陰差幹什麼?」男鬼道,「我跟你講,你剛死可能不懂規矩,陰差投胎都是要排號的,去陰差府走後門行不通。」

他嘮叨了一大堆,見符離沒有聽進去,便嘆口氣道:「從這條街往左邊走,過了忘川河的橋,再往前面走幾百米就到了。」

「多謝。」符離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右邊有個很大的廣場,那裡擠滿了男男女女,扭著腰擺著臀,好像是在跳舞。街道上沒有紅綠燈,但是有戴著紅袖章的衙役維持秩序。走過十字路口,符離掏出自己的迷榖枝,發現這個東西到了陰間後,果然毫無用處。

「哥們,是上面來的新鬼吧,忘川路13號手機店開業,新鬼一律五折。」一個鬼塞張傳單給符離,轉頭又給後面的鬼塞傳單。

有幾張傳單掉在地上,被陰風吹到符離腳邊,符離彎腰撿起腳邊的宣傳單,走到街對面扔進垃圾桶,遠遠就看到一條暗紅色的河流在不遠處,河岸兩邊開著紅艷艷的花朵,帶著絢爛的美。

白猿曾跟他說過,忘川河上有很多擺渡人,他們帶著亡魂去向河對岸,迎接新的人生。

然而此刻的忘川河上,確實有幾艘船在上面,但卻不是擺渡船,而是風景區遊玩船,河面上矗立著一架彎月拱橋,上面掛著紅艷艷的燈籠,是河面上最亮眼的存在。

符離走到橋頭,看到有陰差在橋上維持秩序,於是在自己身上弄了一個障眼法,大搖大擺的走過忘川橋頭。過了橋,有車夫在旁邊拉客,很多剛下來不久的鬼,就這麼暈暈乎乎被拉走了。老鬼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挨宰的傻子。

擠過擁擠的鬼群,符離踩在青石路上,越來越大的陰風不斷刮著他的臉,在跨進陰差府立下的結界後,他身上的衣物化為灰燼,又變成了那個錦衣玉冠的貴公子。

「來者何人?」陰差府巨大的牌匾下,站著八位守門人,他們皆長得凶神惡煞,陰氣重重。

「在下符離,想邀陰差長櫟胥一見。」

守門人諷笑道:「冥界想要見陰差長的鬼多著,你如果有事需要找他,請撥打他的私人手機號,或是在陰差辦公平台上,給他發郵件。三日內,會有工作人員處理你的郵件。」

符離沒有把守門人的惡劣態度放在心上,他對著門內揚聲道:「陰差長,在下符離,請出門一見。」

這個聲音穿透陰差府大門,直接傳入裡面。

守門人面色大變,皆面帶戒備地握住自己的武器,擔心符離會突然暴起。讓他們意外的是,他們身後的大門忽然打開,陰差長從裡面匆匆走了出來。

「符道友。」櫟胥見到符離竟然到了冥界,看了眼身後的守門人,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變得正常,「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符道友裡面請。」

守門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後悔剛才的態度太過惡劣,原來這人真的與陰差長認識。

櫟胥邁著大步把符離帶進自己的辦公室,又在辦公室門口打了結界,才道:「符道友,生有路,死有道,你不該來這裡。」

「因為我有一事不明。」符離看著櫟胥,「當年我寵物的神魂,是你帶走的?」

櫟胥有些莫名,這事都過去兩千年了,當年那個人類死的時候,符離都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怎麼現在又舊事重提?他與符離雖沒有什麼來往,但是他感覺以符離的性格,不該是擅闖地府的人。

「是發生了什麼事?」櫟胥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如果沒事發生,符離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有蜃把虛假的記憶植入人類大腦,讓這個人類以為他就是我當年養的寵物。」符離看著櫟胥,「當年的事,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

櫟胥張了張嘴,不太好回答這個問題。

身帶皇族血脈,並且有十世善德的人類,被妖獸所養,死後本該投生為帝王,卻在地府待了整整八十年不願意轉世。直到霧影山所有妖獸都死於青龍之手的消息傳出,那個身帶無數功德的鬼魂淌著血淚的鬼魂喝下孟婆湯,跳進了轉生池中。

沒有誰知道他究竟轉世成了何人,因為他錯過了最好的投胎時機,失去了帝王命格,來世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

知道這件事的鬼修不少,現在符離要問他還有誰知道,他真背不過來。因為冥界知道這件事的人,實在太多了。冥王、十八點閻羅、各級別的判官、城隍……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符離見櫟胥神情微妙,心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就是在算,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櫟胥望著頭算來算去,「除開已經投胎轉世或是天元已盡的,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大概還有十幾個吧。」

符離眯眼看櫟胥,看不出這個陰差長竟然這麼八卦。

一瞧符離的樣子,櫟胥就知道自己被誤會了,他苦笑道:「符道友,此事真不是我說出去的,當年的事情一言難盡,現在再提也只是徒增傷感。在下以為,您如果想要查清究竟是在背後算計你,不如直接從蜃妖那裡下手。」

「蜃妖那裡我是必去的。」符離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站起身道,「我無意與地府過不去,但是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會高興。」

「請符道友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此事。」櫟胥也知道這事肯定是冥界泄露出去的,除了冥界,已經無人知道當年的那些過往。

「符道友,冥界道路崎嶇難尋,我送你回去。」櫟胥擔心符離直接撕開冥界與陽間的通道,惹來轟動,所以主動提出送他出去。

「有勞。」符離沒有拒絕。

兩人走出陰差府,在走出結界那一刻,符離身上的衣服又變回了現代裝束。他看著陰差府後面的瓊樓,「那邊就是閻羅殿?」

「是。」櫟胥笑道,「符道友修為已經大成,超脫三界,永遠都用不著去那個地方。」

閻羅殿修得再好,也只是審判亡靈的地方。妖修大能已經超脫三界,生死已不歸地府管轄。櫟胥看不透符離的修為,但能肯定他的修為已經大成。

走了一段路,符離指著另外一條小橋道:「那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有很多鬼魂在排隊?」

「那裡是奈何橋,鬼魂喝下孟婆湯,踏過奈何橋,便前緣散盡,成為新的魂體。」櫟胥站在符離身邊,「那些排隊的鬼,都是等著投胎的。」

「我不要投胎,我不要忘了她。」一個穿著青衫的男人從隊伍中跑了出來,瘦弱的身體里彷彿有無限的力量,竟逃過鬼差們的追補,一直朝符離這邊跑來。

櫟胥一腳把這個鬼魂踹倒在地,用鎖魄鏈把青衫男人捆了起來。

「求求你們放了我,我說好要等她一起走的,我們約好的。」青衫男鬼身上的鎖魄鏈已經緊緊嵌入他的身體里,把他的身體勒成了幾段,可他還在不斷掙扎,想要掙脫鎖魄鏈的束縛。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鬼本來是沒有眼淚的,這個男鬼眼中流出了一行血淚。他絕望的看著忘川橋的那一頭,似乎盼著某個身影出現,又害怕她早早出現。

櫟胥面無表情地讓陰差把這個鬼拖走,青衫男鬼雙手撓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出鬼差的束縛,可是除了在地上留下兩道血痕以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看著兩道手抓地面留下的血痕,符離表情有些迷茫。

投胎的機會難得,為什麼這個男鬼卻不願意離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人死如燈滅,前緣已斷,還有什麼可放不下的?

「每年都有這樣的痴情種,不願意投胎,說要等著自己深愛的人。」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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