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蘇秋知道,蔣之衍生氣了。

和以往不一樣,氣氛從一開始就不對,從在地下車庫裡……不,應該是從他打電話來時,語氣就怪怪的。

他今天見她,根本「事出有因」。

坐在公寓客廳的沙發上,蘇秋沉默不言,包放在手邊沒動過。蔣之衍故意晾著她,倒水,摘領帶,在室內走動,偏偏就是不正眼看她。

幾分鐘,甚至連幾秒鐘時間都懶得分給她。

蘇秋坐立難安,比很久前第一次來時,還要更局促。

今天中午孫姐給她打電話,語氣沉重地問她:「你是不是去面試章導演的新戲了?」

她猝不及防,一愣。雖然知道瞞不住,肯定會被發現,但沒想到這麼快。

孫姐沒跟她多說,顯然也沒空聽她解釋,只告訴她:「你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心裡有數。多的我就不說了,蔣先生已經知道了,晚點他要見你。你準備準備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

蘇秋從中午一直忐忑到傍晚,直至蔣之衍電話打來,十幾分鐘後,她在地下車庫見到他的座駕,沒有著落的那顆心才安定。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終於還是來了。

可惜剛做好心裡建設,一上車,對上他那張臉,她又緊張起來,心撲通撲通亂跳。

她胡思亂想間,蔣之衍終於晾夠了,走出來,停在客廳與餐廳的矮台階上。

他的襯衫解開兩個紐扣,睨了睨她,沉聲:「進來。」

蘇秋惶恐起身,跟他進屋。

卧室里,衣帽架上掛著他的深色睡衣。往常她在這裡過夜的時候,也會掛上她的。

蔣之衍站在那,一手端著瓷杯,靠住書桌邊沿。像是故意折磨她,慢條斯理品嘗咖啡,一點都不急。

蘇秋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動。

不知過了多久,「嗒」地一聲,蔣之衍放下杯子,蘇秋聞聲抬頭,對上他微垂的視線,背後一緊。

「說吧。」

她不敢看他,艱難地擠出聲音:「說……什麼。」

「說什麼?」蔣之衍笑了。

他走近兩步,捏住她的臉頰,讓她抬起頭。他眸色沉沉地盯著她,「我的話你是不是當耳邊風?」

「我沒、沒有……」

「沒有?沒有你還去試章守軍的新戲?」蔣之衍臉色一冷。

「我只是想——」

話沒說完,蔣之衍另一隻手托住她後脖,箍著她往前一帶。蘇秋被動朝前傾,昂著頭看他,離他腰腹極近。

「只是想什麼?章守軍拍的什麼戲你不知道?我說過什麼,不準拍暴露戲份,你就這麼想脫?」蔣之衍嘴角邊噙著冷笑,手上越發用力。

蘇秋臉頰上被捏得泛起白印子,疼地皺起眉:「不是的,只有一點點親熱戲份……都是借位……」

見她眼裡泛淚,蔣之衍頓了頓,手上力道稍稍鬆了幾分,但眼裡仍然冒火:「我說不準就不準!」

她不說話,吸了吸鼻子,眼淚掉下來。

滾燙的眼淚滴到他手上,蔣之衍暗暗深呼吸,驀地甩開她的臉,收回手。他背過身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而後,轉回身,對她道:「你現在打電話給姓章的,告訴他你不拍。」

蘇秋大滴大滴掉眼淚,無聲抽噎。

蔣之衍盯著她,重複:「我讓你打電話——」

她側著身坐在那不動,微微低頭,喉嚨里溢出嗚咽聲響,眼淚掉的更凶,哭得半張臉都紅了。

「打不打?」

「……」

蔣之衍氣笑了,「好,脾氣硬,好的很。」

他近前,再度扳起她的臉,「想拍是吧?這麼想脫給別人看,不如我給你投資,再拍點尺度更大的?」

蘇秋被半扼住喉嚨,說不出話,蔣之衍發了狠,一把將她推倒。

「平時在我床上扭扭捏捏,現在願意脫了?想脫給誰看?」他惡狠狠地罵,「脫給我一個人看不夠刺激?你是不是犯賤?!」

背後是柔軟的床鋪,可她喉嚨卡得快要無法透氣。再一看,蔣之衍已經順勢跪在床上,兩腿跨開跪在她腰身兩側。

他伸手去解皮帶,蘇秋慌了,死死閉緊嘴,拚命搖頭,用手推拒,想要掙開他。

以前他從不會在她不願意的情況下,讓她用別的方式取悅他。

但今天,他的動作和氣勢,分明都有些侮辱意味。

蘇秋咬緊牙關,怕被為難,怕被強迫,但又無法掙脫,眼淚越掉越多。

情急之下,她側頭在他手掌虎口上一咬,蔣之衍吃痛鬆手,她喘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哭著對他吼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犯賤!從跟你那天開始我就賤得不行了,這麼久你還不清楚嗎?!」

蔣之衍一愣,顧不上被咬,怒不可遏揚起手——

蘇秋頭一偏,閉著眼淌淚裝死。

巴掌還是沒能落下去。

蔣之衍氣得肝疼。

看著那張慘白、淚痕遍布,偏偏又滿是執拗的臉,他一股氣無處發泄,太陽穴突突直跳。

閉上眼深呼吸,許久,蔣之衍起身坐到一旁,平復下來。

他伸手拉起蘇秋。

她哭得眼通紅,被他摟進懷裡。

蔣之衍用力抱著她,貼著她耳畔,半解釋半哄:「你真的想拍這種片子,我找人寫一個差不多的故事給你隨便拍,嗯?」

「藝術是崇高的沒錯,但為藝術獻身也分程度。」他用拇指揩拭她臉上的眼淚,聲音柔和許多,「好的戲就一定要脫么?沒必要,對不對。」

親了親她耳垂,蔣之衍拿出耐心,「你如果喜歡這種類型的,我現在就讓人寫劇本,一部,不行就兩部?要麼三部好不好?」

邊說著,一點一點,一寸一寸親她的臉頰,親她臉上的淚。

他說話的語氣變回溫存時那般,像是在耳鬢廝磨一樣親昵又溫柔:「不哭了……再哭眼睛腫了就不漂亮了……」

蘇秋鼻尖發酸,他越哄,她越難受,眼淚反而失控,開了閘般停不下來。

蔣之衍好說歹說,她怎麼都不好轉,無可奈何之下,脾氣又上來:「你夠了沒?」

鬆手將她推到床上,他站起身,「這部戲就有這麼好,你就非要拍?」

她坐在床上,低著頭,哭得肩膀顫抖,不說話。

蔣之衍氣得燥熱,罵也不是,打也不是,站了站,無言看她良久,甩手出去。

「砰」地一聲,將門摔得特別重。

蘇秋沒有抬頭,沒有動一下。

她哭的不是電影,不是戲,不是角色。

蔣之衍根本不懂。

章守軍的新電影沒有他說的那麼嚴重,劇本她全都看完了,故事裡的親熱戲份,只不過是些親吻、擁抱的場景,至多也就兩個人面對面側躺在床上聊天。

唯一的裸露鏡頭,需要她試鏡的角色全露背,章守軍也表示可以用替身。

拋開尺度不論,她並非真的喜歡這個角色到非演不可的地步。她邁出這一步,做出嘗試,只是想……試著找回自己。

依附蔣之衍的日子,能永遠過下去嗎?

不能。

在他厭倦前,她想為自己謀求出路,也該如此。

蔣之衍習慣了高高在上,他怎麼會理解她的心情。她明白的,從一早就清楚,她只是他手中的玩物,從她答應待在他身邊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尊嚴可言。

犧牲和交換是她自願的,可是……

蘇秋哭著,捂住臉。

放棄自尊那一刻起,她和蔣之衍就成了不對等的。

青春期萌生的那些感覺,她曾經將它壓下去,如今死灰復燃,她要怎樣再騙自己?

她現在的身份,根本沒有表達的資格。

蘇秋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她不能對蔣之衍動感情,她只能緊緊地抓住機會。

快一點,再快一點,離開他。

……

當虞星和童又靖氣洶洶找到蔣之衍的時候,他正在和沈時遇喝酒。

一見她倆——尤其是童又靖難看的表情,對蔣之衍的眼神充滿殺意,沈時遇「騰」地一下起身,下意識遠離他身邊,往童又靖那兒靠。

虞星話不多說,開門見山:「你和蘇秋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蔣之衍裝傻,「她怎麼了嗎?」

「你還來這套?」虞星氣得冷笑,「蘇秋至今為止總共拍了三部戲,兩部女二,一部女一,巧的是,這幾部戲都有蔣氏集糰子公司投資,你解釋一下?」

蔣之衍喝了口酒,沉著道:「應該是哪個專做娛樂項目的子公司吧,娛樂產業我們也有涉及,不過我不大負責這方面,要不我讓人問問?」

虞星重重拍桌,「你還不承認?好,那你打開手機看看娛樂新聞,現在網上正傳著呢,狗仔拍到了蘇秋上『大老闆』車的照片,我讓人處理了照片,放大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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