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冬日寒涼,偶爾出大太陽不起風的時候,倒也挺暖和。

對於大多數十七八歲的學生來說,如今的春節年味一夕比一夕淡,除了抓緊享受假期,其他都是虛的。

從象泉山莊回來開始,虞星天天窩在家裡足不出戶。

算一算……已經躲了盛亦將近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內,但凡盛亦發消息,她必定拖到實在不能拖的地步才回,不出三句立刻就找借口結束對話。

約她出門兩次,兩次都被她拒絕。

不能不躲。

猶記得那天回家來,晚上連覺都沒睡好。滿腦子想著「盛亦喜歡我」,驚詫之餘,越發茫然。

她喜歡盛亦嗎?

捫心自問多次,應該是不的。但又有種描述不清的感覺,朦朦朧朧,一時教她犯傻,像踩在雲端上,第一次,連自己心底的想法都看不真切。

她得不出確切答案,只能陷入更深更重的煩悶之中。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不想了。

比較比起那些遙遠的東西,擺在眼前最直觀的現實就是,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差距,這條鴻溝比銀河還寬,在此之上想什麼都顯得好笑。

於是她乾脆用起最簡潔的方式解決——躲。

逃避盛亦的第一個禮拜零一天的下午,虞星陪小姨喝茶吃了會兒點心,睏倦襲來,趿著拖鞋回房,進被窩睡了個美滋滋的晌午覺。

一到放假,懶洋洋的骨頭縫裡都透著乏勁,好夢綿長。

傍晚吃過晚飯,天黑的早,虞星還沒決定晚上看書的時候吃什麼水果比較好,突然收到童又靖十萬火急的消息:

【快來!我有急事找你!非常重要!趕緊趕緊趕緊!】

虞星看得一愣,不待她問,童又靖甩出地址,說:【我在這等你啊,馬上來!】

地點是個咖啡館,虞星暈頭轉向,懵然動身。和小姨說了聲就出門,路上給童又靖打電話,不通。

只收到消息:【信號不好,到了再說,我在樓上等你。】

虞星不疑有他,童又靖用的表情包和說話語氣都和往常無異。打車過去花了半小時,到咖啡廳,大概是因為消費不低的緣故,即使放假人也不多。

照著發來的卡座號詢問服務員,服務員將她領到二樓。

一上二樓,臨到座前,遠遠看過去,虞星腳步和表情俱是一僵。

那邊面對面坐著兩個人,其中童又靖一見她,起身飛快跑過來,雙臂一張將她緊緊擁住。

「……對不起!我也是被逼的!你不要生氣!!」

童又靖將她箍得死緊,生怕她會一氣之下甩手走人。

不至於。虞星捫心自問,再如何也沒到那個程度。只是……她無奈地瞪了眼鬆開她之後一臉歉疚的童又靖,恨鐵不成鋼——

好啊童又靖,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叛變了。

不遠處,盛亦老神在在端坐,臉上掛著淺淡的、胸有成竹的笑。

「對不起嘛。」童又靖小聲說,趁機偷偷抱怨,「哇,他真的好惡毒,跟我堂哥不知道說了什麼,我堂哥天天給我安排『相親』,介紹他國外的朋友給我認識……我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

頭疼的問題就在眼前,虞星哪顧得上同情這個推波助瀾的幫凶,啐道:「活該!這樣就把我賣了?」

「我錯了……」童又靖拽著她的手討饒。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虞星老老實實走到盛亦面前。

「學長……」她嘿嘿笑,「好久不見,氣色不錯,新年快樂,喝咖啡呢,吃飯了沒?」

盛亦不理她的四字經,抬眸瞥向童又靖。

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童又靖抓起卡座上的包:「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倆慢聊!」

「欸——」

回身抓了個空,虞星捏捏拳頭,無語。

是誰當初說盛亦要是打她主意,就替她撐腰的?

就這腳底抹油的速度,撐腰?虞星看童又靖不幫著盛亦親手把她的腰撅折,都已經算顧念姐妹情了。

這廂盛亦趕跑多餘的人,滿意挑眉:「坐下。」

已經來了,虞星只好安分落座。

「寒假過得挺好?」

「還行。」

「脖子痒痒嗎?」

她一愣:「啊?」

「我看你是過得太舒服,很想我把你的頭擰下來?」盛亦眯著眼,只勾一邊唇角,笑得有點危險。

虞星往後靠,貼著座椅靠墊:「別這樣學長。」

盛亦似笑非笑打量她,卻沒有發難。叫來服務員,吩咐兩句,沒多久,送來一杯熱飲,端到虞星面前。

「這是?」

「給你點的,這裡的咖啡比較苦。」盛亦自己喝的是白開水,悠悠道,「你不是不喜歡苦的。」

虞星瞥他一眼,沒說話。手搭在玻璃杯邊緣,溫溫熱熱,正正好。

稍作沉默,盛亦這才開始發難。

「讓你別躲我,你偏要躲,我的話你當成耳邊風?」

來了來了。虞星眼神閃躲:「我……」

「給你發的消息不止二十條,你回我幾個字?沒記錯的話,不超過三十?」

「……」怎麼連這都數。

「兩次找你,你都說沒空。我倒是很好奇,你忙什麼這麼沒時間?」

「……」

虞星低頭看著桌面,裝死。

盛亦眉頭微蹙:「說話。」

飛快抬眸,立刻又斂下,虞星微微別開腦袋,聲音低而輕:「學長你明明懂的……」

他是懂她的意思,但不表示他接受。

「合著我那天跟你說那麼多,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不吭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和他這個追求者劃清界限。

盛亦氣得腦仁疼,狠狠盯著她,有些躁,端起杯子喝了口白水。

「……」

她看著桌面,思緒飄忽,用手摳著桌沿,根本不在意他。

太陽穴突突跳,盛亦端起水杯,又喝一口。

「……」

她偷偷瞄他,隨後假裝無事發生,看向別處。

盛亦看著那張臉,直想掐死她,再度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恨得牙痒痒。

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一等一的會看眼色。她現在就是篤定了他不會動她,拿準了他下不去手。

「喜歡」兩個字都已經說出口,他還有什麼叫囂的資本?

感情上弱她一頭,她再不需要像以前一樣戰戰兢兢地害怕,底氣十足。

他真能把她腦袋擰下來?就算再氣她陽奉陰違,怕是擰斷自己的手指,也不可能擰她的腦袋。

盛亦越想越胸悶。

氣氛僵滯,虞星靜等著他發作,半天不見動靜。

等得都累了,卻見對面氣勢終究是弱下來。

盛亦沉沉抒出一氣:「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是不是也該理解我?」

虞星不明所以,「啊?」

「這種事如果自己控制得住,人活著能少多少麻煩。」盛亦睨她,道,「你不願意接受,OK,但是一味地躲沒有用,給個緩衝時間,你好調整,我也好調整。」

她愣愣地,不是很明白。

「你越躲,我越是想你無處可躲,這不是在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他有理有據道,「倒不如順其自然,正常一點,說不定時間久了,我的感覺也就變淡了。」他的聲音極具誘惑力,「到時候看你跟看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不過是水靈一點的白菜而已。」

好像……有點道理?

走到今天這一步,前期問題很大。虞星覺得最開始和他鬥智斗勇屬實是個錯誤的決定,也怪盛亦,逆反心這麼強幹什麼?

她又是個外軟內硬的性格,兩人硬碰硬,針鋒相對碰著碰著,誰都沒把誰幹掉,反而闖進對方的生活,彼此互相入侵。

虞星一邊考慮一邊打量他,想一會兒瞄他一眼,許久,勉為其難地點頭:「……你說的也對。但是學長!」她立刻道,「你喜歡誰是你的權利,我尊重你這個權利,不過既然要正常相處,話我得說在前面。我這個人最怕搞那些膩膩歪歪的,你喜歡你的可以,不能對我……」

話沒說盡,她留有餘地。

深吸一口氣,盛亦臉黑得像鍋底。她防賊一樣的表情,就差把「不要騷擾我」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又想把她腦袋擰下來了!怎麼辦?

「學妹說的,我都懂。」

笑著咬牙說出這幾個字,盛亦端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

……

八點多,時間還早。

盛亦開車送虞星回家,開到一半突然反悔。

「上次你請我吃飯好像還有兩家店沒吃完?」

「啊?」他突然提起這個,虞星一愣,「那、那下次……」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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