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目是雪白天花板,虞星睜開眼後,大腦滯頓數秒才運轉起來。

窗開著,空氣流通,卻仍然有一股明顯藥水味。

她剛一動想起來,那邊沙發上坐著人,放下書起身。

「醒了?」

熟悉身影走近,停在床邊。

虞星看去,一愣:「盛……」

盛亦倒了杯水,遞給她:「喝一點。」

虞星緩慢接過紙杯,打量四周。

「我怎麼……」

「你被關在德川廢棄器材室里,我找到你時候你昏過去了。」

「昏過去?」記憶有些延遲,虞星愣愣回想。

「嗯。」盛亦沒多說,換話題,「人已經找到了,我們會處理。等你做完檢查,報告出來,沒事就可以走。」

虞星想問,盛亦不讓她開口:「具體童又靖會告訴你,先休息,現在別管別。」

他將她身前白色被子往上扯了扯,虞星昂頭看著他,有點無措。

好久沒有和他正常說過話,自從他逼她和秦懷約會以後,他們之間交流幾乎為零,面對面時候,誰都不願意搭理對方。

虞星覺得盛亦是厭惡她,至少現在應該是。

不識抬舉地和他劃清界限,不識好歹地拒絕做他女伴,又寧可選擇和秦懷約會,梗著脖子固執到底。

他應該很是不喜。

然而面前這個盛亦,平靜得有些溫和,實在不正常。

她直勾勾傻眼般盯著他看,盛亦睨回去:「看什麼?」

慌忙移開視線,她不說話,只搖頭。

盛亦下一句忽然道:「出院以後,秦懷再來找你,你不用去。」

虞星一愣,難得緩和面色略微僵硬:「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還是那般決定一切語氣。

虞星心裡不痛快,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你這樣有意思嗎?」

盛亦眯眼:「我怎麼?」

「逼我和秦懷出去是你,現在讓我不要見他也是你。你想我見我就要見,不想我見我就不能見。你難道真不覺得過分嗎?」

她聲音不重,字字句句卻不讓分毫。

盛亦面色沉下來。

虞星閉了閉眼,摻雜無奈那種疲憊感又來了。

這些事情,就好比今天這樁,至少和他有一半干係。

「別人意願根本不重要對不對?從頭到尾你沒有問過我想不想願不願意?」虞星苦笑,「哦,不對,你知道我不願意和秦懷約會,還是逼我去做。那我現在照你說做了,我們相處得挺好,你又不滿意嗎?」

突然不想和他說話,虞星指門:「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盛亦站著不動:「藥費是我付。」

對視一秒,虞星掀被,作勢就要下地穿鞋,「那我走,藥費……」

「虞星。」他語氣突然正經,「我說認真。」

虞星坐在床邊,停住。

「之前事情……」

停了停,盛亦皺著眉,終究沒往下說。

他道:「我只問你。你想繼續和秦懷接觸嗎?你自己做決定。」

虞星抬眸:「我自己做決定?」

盛亦知道她有怨氣,有委屈,甚至不在意她話里輕微嘲諷。他十分認真,眉眼之間不帶分毫玩笑之色。

「你想和他約會,就繼續。不想,就拒絕。」

喉嚨上下滑動,莫名乾澀,不知名緊張,令他微微咬緊牙。

半晌,他緩聲說:「……這次,我尊重你意見。」

沉默無聲蔓延,病房裡靜悄悄地沒有聲響。

輕柔空調風緩慢浸入空氣中。

虞星望著盛亦,一時愣了。

……

器材室事件,一干參與人等,全都被揪出來。

虞星是從童又靖那兒知道,始作俑者是個叫羅茉茉女生,其他幫手都是平日時常跟著她一起鬼混小太妹。

「我不認識這個人。」初聽聞這個名字,虞星不由皺眉,腦海里過濾一遍,確認自己和對方從未謀面。

童又靖告訴她:「你當然不認識了,她估計也跟你不熟,針對你純粹是因為秦懷!」

羅茉茉追慘了秦懷,卻一直未能得手,自尊心大為受挫,越發放不開。

撞到虞星女生是跟她混,她們早有準備。

虞星一行人一進德川就被盯上,等沈時遇幾個和她們分開,按捺至她落單,立刻抱了塑料筐撞上來。

廢棄器材室附近早有人守著,只等她來。

靠近那兒信號突然消失,也是因為她們在棕色那棟樓放了防考試作弊用信號屏蔽器。

可謂煞費苦心。

這件事是如何處置,童又靖起初不肯告訴虞星,耐不住她糾纏,最後才吐露——

羅茉茉得知虞星被人救走,一開始慌張了一會兒,左等右等始終沒人來找她,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只以為自己隱藏好,沒被發現。

其實童又靖等人早就根據監控鎖定了她們,原本第一時間就要把人逮來好好教訓,突然接到盛亦電話,臨時換了種方法。

他們沒有讓任何人出面,羅茉茉便以為自己未露痕迹,放鬆警惕,無事人一般,權當什麼都沒發生。當晚,有個外號彪哥混混和她關係不錯,說有活動約她出去瀟洒,她想也沒想,帶著一幫女去了。

到地方一看,哪是瀟洒,直接被開車帶到個偏僻地方,一群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關進了小屋子裡。

意識到事情不對,羅茉茉先是試圖和彪哥打感情牌,感情牌不成轉臉威脅。直把彪哥逗得發笑,輕輕三下巴掌拍在她細嫩臉頰上,說:「你把柄我手裡可不少,你該不是忘了?」

而後不再理會她們說任何話,徑直出了屋子。

摸不著頭腦間,聽得屋門關上,接著,四面都亮起刺眼強光,一霎如白晝般,亮得人頭腦發昏。

一群人尖叫著閉眼捂臉。

無死角強光照射,一開就不停。

彪哥人不打她們不罵她們,只一點,不讓她們睡覺。

外頭監控器前隨時有人盯著,發現誰睡著,立刻有人進來弄醒。

這些女生跟著羅茉茉野慣了,夜不歸宿,幾天不回家是常事,家裡大人都不怎麼管。

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她們一個接一個開始崩潰。

困到極致不能睡,強光不停歇地照射,眼裡全是血絲,眼睛疼得不行。黑眼圈濃重,眼淚無知覺地淌下來,眼泡浮腫得可怕。

一個個妝都花了,眼淚將眼線暈染,流在臉上全是一道道黑色。唇上口紅也幹掉,硬得唇紋清晰可見。

想要睡,不能睡,頭髮散亂,精神恍惚得快要抓狂。

哭聲開始之後,無意識眼淚正式成為宣洩痛苦途徑,她們受不住,挨個砸門,又是哭又是求。

平時捧羅茉茉臭腳捧得最起勁幾個,哭得最凶,一邊嚎啕一邊喊:「讓我出去,我給她道歉,我給她道歉!我錯了!」

童又靖在傳來監控視頻里,看到了她們慘狀,一言未發,生不出半點同情。

多行不義必自斃,欺人者人恆欺之。

……

虞星聽得一愣一愣:「是盛亦安排?」

問到這個童又靖卻不答,閃躲避開話題:「哎呀好餓,我們去吃飯……」

「是他安排吧?」她追問。

「你看那邊那朵雲,形狀是不是有點奇怪?」

「童童!」

「……」

不管她怎麼問,童又靖顧就是左右而言它,一會說天,一會說地。

開玩笑。

那群人從黑屋裡出來時候,模樣像快要死了一樣。這種折磨看似簡單,其實十分殘忍,是對意志和精神摧毀,簡直令人生不如死。

盛亦怕虞星覺得殘忍,特意叮囑過,讓他們不要把事兒跟她說,只要告訴她羅茉茉被德川開除,以後不會再出現就行。

要是讓盛亦知道她原原本本告訴了虞星,自己還不得被他扒皮!還敢告訴她這都是盛亦一手安排?

為小命著想,童又靖在最後關頭閉緊了嘴。

不想虞星再追問,岔開話題問:「對了,你和秦懷怎麼了,他這幾天都沒來找你哎?」

問到這個,虞星默了默。

「沒什麼,就是……我實在對他沒感覺,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那天在病房裡,盛亦說尊重她意見,讓她自己決定。

她心裡是有氣,先前那麼多事情擺在那,她怎麼可能不氣。可再氣,也不至於拿自己和秦懷兩個人感情開玩笑。

她是真沒有感覺。

應付秦懷,不過是和盛亦針鋒相對之下,不得已選擇。

盛亦願意給她選擇權,她當然想放過自己也放過秦懷。

盛亦瞳孔很好看,但總是濃郁深沉地讓人不敢窺探至底,她從沒有那樣和他對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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