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硯沒接方明曦的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方明曦盯著他,半晌朝他伸手:「錢包。」
他沒動,她挑眉,「給不給,不給我回家了。」
肖硯無言,默然從口袋掏出錢包交到她手中。
方明曦打開他錢包,把卡槽里每張卡都抽出來看了一遍,除了他的證件、銀行卡之外,多餘的只有兩張,一張是棕林路上的千港味茶餐廳會員卡,另一張是富林路上那家店的會員卡。
捏著兩張卡,方明曦瞪他:「挺好吃的吧?會員卡都辦上了!」
肖硯凝著擋風玻璃前,視線未移,「還行。」
方明曦不知道該說什麼,重重往椅背一靠,心裡似有若無生出一股悶氣。
知道她買的店鋪位置,對她的動向如此清楚,偏偏在醫院碰面的時候,他還裝模作樣問她什麼時候畢業的,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
方明曦把卡塞回去,錢包扔還給他,「什麼時候開始盯著我的?」
「沒有。」
「還不承認?」她嗤笑,作勢就要去開車門。
「……你上學那年。」
肖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沉如夜色,輕緩平和,卻隱約有些沉重。
方明曦稍頓,撩了撩耳邊的頭髮,也不想轉頭看他,「你這樣有意思么。」
他不說話。
她問:「來幹什麼?」
「偶爾來轉轉。」他說。
「我過得很好。」
「我知道。」
「當時我們說好——」
肖硯沒讓她說完:「我只答應,你走出公寓的門我當做沒看到。」
車裡沉默下來,方明曦無聲抒了口氣,似乎覺得這個問題聊下去沒有意義。
「走吧。」她闔眼,「我餓了。」
引擎發動,停了好久的車朝小區外開去。
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到棕林路,再過一個路口就能看到餐廳位置,肖硯忽然問:「你晚上不是和那位醫生吃飯,怎麼突然回來。」
方明曦沉默許久,直至車停到店門前,她瞥一眼肖硯,「因為我腦子進水了。」
她拉開車門下去,大步朝店裡走。
……
這間茶餐廳的東西味道很好,用餐期間,方明曦和肖硯沒有交談。她彷彿餓極了,只一個勁悶頭吃東西。
吃到肖硯看不下去,抓住她的手腕。
「幹嘛?」
「傷胃。」他把自己未動的那杯熱水放到她面前,「喝一點緩一下。」
她停了筷子,端起杯子喝熱水,喝完還是不搭理他。
一餐吃完,走的時候方明曦打包了一份布丁,回程路上,她一上車就閉著眼休憩,氣氛比來時還更沉悶。
肖硯送她到她的住所樓下,方明曦正要下車,餘光一瞥就見他也把安全帶解了。
「你幹嘛?」
「上去坐坐。」
「誰請你上去坐了。」她皺眉。
他轉頭看她,一本認真,「剛好到這,喝杯咖啡。」
「……」哪門子的剛好,她看了眼時間,「晚上快十點的時候喝咖啡?我這沒有咖啡,你找地兒喝去吧。」
言罷不管他,拎著甜點上樓。
回家後,方明曦給自己煮牛奶,在廚房客廳卧室間忙活走動。喝完牛奶,簡單洗漱一番,她搽上免洗晚霜,拍著臉走到窗邊。
不經意往下一瞥,手上動作頓了頓。
肖硯果然還在那。
……
二十分鐘後,放在兩座之間的手機嗡嗡震動,肖硯回神,拿起一看,簡訊內容簡短:
[506A。]
剛沖好的咖啡冒著騰騰熱氣,方明曦放到他面前,轉身朝陽台走,「喝完就回吧。」
她去收前一天曬的衣服,在陽台白色熾燈下疊衣服。和屋裡的暖黃光線不同,陽台上更暗些,沉靜身影照得裊娜。
肖硯坐在客廳朝外看,咖啡的熱氣散去不知多少,久久沒有端起。
以前總能看到這種情形,寸頭到他的公寓去,就會幫著收拾衛生,而收衣服這件事一向是方明曦做的。有時候大半夜突然下雨,她睡得迷迷濛蒙還記得爬起來,鬧著要去把衣服收好免得被打進陽台的雨淋濕。
他們一起生活了有多久?
半年多,不到一年。
分攤到五年里,每個細節都被記憶緩慢細緻地咀嚼了很多遍。
方明曦疊好衣服,進客廳見他咖啡一口沒動,皺眉:「你說要喝咖啡,怎麼不喝?」
肖硯抬頭,道:「能不能參觀一下?」
她想拒絕,洗衣機里還有衣服等著她拿出來曬,乾脆道:「隨你。十一點得走,我要休息了。」
她自顧自忙活,不管肖硯。
肖硯在不大的這間居室轉了轉,到她的卧室前,停下腳步。
側著能看見衣櫃,以及衣櫃旁那張桌子,上面放了兩盆多肉盆栽。
他眼裡稍沉,方明曦曬完衣服,拿著塑料盆走進浴室,空手出來,瞥他,「看什麼?」
「你喜歡養這個?」他指那兩盆盆栽。
她道:「一般般,朋友送的。」
肖硯默了默,說:「我很喜歡養這些,只是一直沒空去買。」
她挑眉,「so?」
「送我吧。」他說,「你這兩盆長得不太好,養的方法不對,我幫你照看。」
「想養盆栽,花鳥市場多得是……」
「我就喜歡這兩盆。」
方明曦不解地盯著他。
肖硯看看桌上多肉,滿臉認真對她道:「跟它們投緣。」
「……」她沒話講。盆栽適合放在陽台,她拿回來之後隨手往房裡一安之後就沒怎麼管過,確實不負責任,看植物的漲勢也的確不算好,留在她這遲早要枯,遂道:「拿去吧。」
得了盆栽,肖硯終於想起自己是來喝咖啡的,沒有耍無賴多留,喝完人就走了。
和應賢吃的那餐飯是少見得並不愉快的一回,隔天應賢下來找別的醫生,方明曦再次向他表達歉意。
他沒生氣,反倒笑話:「都跟你說了不要和師兄這麼見外。」語氣親和,拍拍她的肩,態度一如往常。
不過也沒有兩句話就放過她,他道:「下回有空等你請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方明曦點頭,道好。
關於那天說的那些話,包括肖硯,誰都沒有再提。
插曲解決,方明曦回到日常工作中。
下午三點多,同事來護士站叫她:「荀主任在門診部一樓,喊你去一趟。」
方明曦一聽,沒多問,忙道:「好。」將手裡的病歷檔案整理好放到一邊,搭電梯去一樓。
她前腳剛走,沒幾分鐘肖硯就來了。護士站里當值的一位視線和他對上,臉微紅一剎,知道他來找誰,道:「明曦去門診一樓了,主任喊她有事。」
肖硯說了聲謝謝,朝電梯走。
醫院面積不小,轉了半圈沒有方向,肖硯正欲拿出手機給方明曦打電話,忽聽另一側走廊傳來吵吵嚷嚷的動靜。
這裡是需要保持安靜的地方,不該有這種動靜。直覺不對勁,肖硯一頓,提步過去。
走廊拐彎過去直通側廳,不知為何圍了一堆人,有哭喊聲從人群中傳出來,幾個穿白卦和制服的醫生、護士處在人群中間,場面有點失控。
只一眼,肖硯從那堆制服護士里瞥見方明曦的身影,腳下沒再猶豫。
方明曦原本是來樓下找荀主任的,荀主任即是她在瑞城讀書時那位班導的舊同窗,在申醫讀書的幾年,雖然她學的是護理並沒在荀主任班上,算不得他正兒八經的學生,但一直以來頗受他照顧,師生情誼也不淺。
護士所在科室可以輪轉,過段時間方明曦要從現在所在科室出來,可能去兒科也可能去婦產科,但荀主任找她跟她聊,問她想不想去手術室,若是願意,下個禮拜他主刀的一台手術,她馬上就可以跟著一起。
從病房到手術室有優有弊,同樣都是護士,但後者的要求比前者更高更嚴。
方明曦正在考慮——其實算不上考慮,荀主任一開口她就已經決定同意,一眾醫護人員邊走邊說,誰知突然衝出一群人,扯著主任幾人就開始鬧。
有男人也有女人,幾個婦女頭上系著白條,一副出喪打扮,拽著荀主任為主的幾個白大褂醫生又廝打又哭喊。
她被突發情況嚇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忙衝上去護著荀主任。
醫鬧!
從業兩年多,平時醫患糾紛不是沒碰過,然而方明曦卻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情況。
「幾位家屬,請你們不要再鬧了,這裡是醫院!放手——」
方明曦想拽開他們扯著荀主任衣領的手,奈何力氣不夠,只得不停勸:
「有什麼事你們冷靜一點說,醫院不允許吵鬧,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