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編 抗日戰爭時期及勝利後 一個英雄兩個惡人

我一向介處於國共兩大黨之間,為奔走國事,抗戰八年中於兩方人物多所接觸,茲且就我所見到共方的一個英雄兩個惡人一談。

一個英雄指葉挺將軍而說。約在1942或1943年間,我住桂林市東郊教育研究所內,葉住在更東些的遠郊區。友人杜冰坡引導我去訪看他,即留在他家午飯。當時他雖被蔣方軟禁,仍可在所居附近散步。談話所及不外我曾訪問延安和抗日前途等事。1946年春他與王若飛、鄧發諸位和黃齊生先生許多人同遭飛機失事之難,在重慶舉行追悼會。周公恩來主持開會,痛哭失聲,來賓甚多,我亦在場,為之黯然。

附記者:黃齊生先生系王若飛之舅父,抗戰前曾訪我於鄒平,住我們農場宿舍四十餘日 。臨別時,即語我雲去綏遠探視若飛於監獄。1946年3月我訪問延安時,尚曾與此老相見也。

兩個惡人是張國燾和陳紹禹(即王明)。我與張的接觸是在1938年我初次訪問延安時,當時陝甘寧邊區政府主席為林伯渠,而林老卻正在西安七賢庄八路軍辦事處負責,其主席職務則由張代理之。故我在延安盤桓十六天,均由張招待,陪同參觀。後來張借祭黃帝陵的機會,離開延安,逃往武漢,意欲投蔣。那時我們設有鄉村書店在(武昌)漢陽門碼頭,一日張忽步入書店訪我,詢問我知道陳獨秀的住址何在。我答,陳現在武漢,抑去了江津,尚不清楚,容我查明答覆。嗣後他未再來,大約已經見蔣投蔣了。其人在中共黨史上罪大惡極,這裡不談。

陳紹禹為斯大林主持的第三國際內中國黨的代表,其在黨內權勢高,氣焰凌人。我初遇之於武漢,當時他對蔣記國民黨的態度忽左忽右,傳為笑柄。嗣以政府退守重慶,彼此又聚晤於國民參政會。中共在參政會上所提議案由中共諸參政員一同列名,以陳紹禹之名居首,且由他發言做說明。1939年我巡歷華北華東各省游擊區域後返回重慶,除與張群、孔祥熙、白崇禧等略談所見所聞及存在的問題後,特約好與中共方面敘談一切。當時在曾家岩五十號出席者有陳紹禹及秦邦憲、吳玉章、董必武、林伯渠諸公。我先述說各地見聞實況,秦執筆記錄甚勤,而對面問答交談者唯陳一人,諸老者均靜默不發一言。我主要指陳在山東等地兩黨軍隊(正式軍和游擊隊)互相火併情形,大局極為可慮。我切摯地說,為杜絕爆發內戰,必實行軍隊國家化而脫離黨派關係。陳問我:你的主張和國民黨方面談過嗎?他們有什麼表示?我答:他們總說我用心雖好,事實恐難以辦到。於是,陳就說:他們若能辦到,我們亦必照辦。——談話至此終止。

陳雖氣盛而身軀則短,在參政會場發言,有時或縱身跳躍起來。1946年3月我第二次造訪延安時,陳忽來招待處看我,面容消瘦,意興不佳,自雲一場大病初癒。據傳說陳遭受黨內群眾大會鬥爭也。陳在黨內不得群眾好感,但毛主席不主張開除其中央委員,從而其中委職名保留很久。他本人則去莫斯科勾留不返。後因病腹瀉甚劇,蘇聯西醫束手,以聞報我中央衛生部。衛生部指派岳美中(鍾秀)中醫師赴莫斯科為之醫治者達三個月之久。據岳君語我,陳病初非難治,一經治好,囑其謹飲食,而陳恣意飲啖,病復作。再度為之治癒,切加囑告,不得亂吃東西,而陳漫然不聽勸戒,則又病。如是反覆至再至三,岳醫無奈,電告衛生部請求回國。顧乃不得部中同意,只得且留。最後,卒在一面電告回國,一面不等候複電就動身回國了。岳談首尾雖徒然花費了三個月醫藥工夫,但自己卻於俄國式飲食生活領教不少:十分厭棄。陳病的後文不詳。

陳是否有張國燾那樣許多罪惡行為,我不知道,第以其見惡於人者頗深,即以歸屬於惡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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