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春節之後天氣回暖得很快,緊鑼密鼓籌備了幾個月的婚禮如期而至,婚宴舉辦前一天,姜蜜把東西搬進了邵家,正式入住二樓主卧。

家裡傭人把房間內各處收拾了一遍,房間雖大,但原先是邵廷一個人住,現在多了個女主人,得騰出一半空間給她。

最為直觀的便是衣櫃,偌大一個檀木櫥,邵廷的衣物被歸置到一邊,另一邊位置成了她的。姜蜜把衣物一樣樣放進去,整理的同時順便把邵廷的藏衣細緻看了一遍。

手上忙活,嘴裡也不閑著,吐槽停不下來。

「你怎麼會買這個顏色的衣服?你穿這個顏色才好看……」

「這個領子怎麼這麼奇怪?能穿嗎?」

「這條領帶的花紋……呃,你戴過沒?」

「這件是……」

邵廷要幫忙,她不讓,說他不懂,理不好。坐在床沿邊看她在櫥櫃前忙活,本以為沒他什麼事,誰知整個衣櫃被她數落了個遍。

平時穿的時候,沒見她不喜歡,眼裡放光為他傾倒的人不知道是誰。

然而他只能點頭,表示贊同:「嗯,我明天就讓人全部換新的。」

她磨磨蹭蹭,在衣櫃前折騰了好半天,邵廷不停看手機上的時間,一個多小時過去,忍不住道:「剩下的回來再收拾,明天也有時間,不急。」

「可是明天會很忙……」

舉辦婚宴的日子,賓客眾多,作為結婚主人公,肯定會忙得腳不沾地團團轉。

換做平時邵廷會順著她的意見,然而今天不同,特殊日子特殊對待。

「衣服晚上可以收,再晚點民政局關門,明天沒有時間,順延只能拖到後天。」

領證的日子非同小可,邵廷說什麼都不讓她拖拉。

姜蜜沒辦法,還未整理好的東西放到一邊,換了衣服進浴室整理儀容。

正準備要出門,寧叔上來彙報,見他一副有事要說的樣子,頓了兩秒,對浴室里的姜蜜說了一聲,和寧叔去了書房。

「有事?」

邵廷開門見山,寧叔也不廢話,直入主題:「佟家那邊出事了。」

「說。」

「佟迎出車禍了。手和腿,大面積重度骨折,似乎問題不小,佟老先生已經趕去了醫院。」

邵廷皺了下眉,「爺爺那邊怎麼說?」

「老先生讓人去探視過了,下午應該會親自去一趟。」

默了許久,邵廷點頭嗯了聲,「知道了。」

寧叔猶豫:「那……」

「爺爺既然處理了,人情往來也算做到位,多餘的不需要我們管。」邵廷語氣淡淡,對這件事沒有過多興趣。

「太太那邊……」

「不用告訴他。」邵廷叮囑,「在她面前不要多嘴。」

寧叔見他態度冷淡,不再多言,應聲說是。

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該講的講完,寧叔不再打擾,識趣離開。

邵廷獨自在書房靜坐,眉皺眉松,許久才放平緊抿的唇角。

佟迎其人,太糟糕,糟糕到他壓根不想對這個所謂的『長輩』表達任何的敬意。他是姜蜜的生父,所作所為卻讓這個稱謂顯得萬般噁心。

姜蜜心裡的創傷,是無法計量也無法清算的,單憑這一點,邵廷就不想給佟迎半分好態度。

既然算不清楚,那麼不要糾纏最好。

杜絕往來,像從前幾十年他對姜蜜那樣。

——其實中途佟家找過姜蜜,查一查就知道了。在佟榆十六歲那一年,不知是佟迎的意思還是佟老爺子的意思,他們派人尋過姜蜜,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在做什麼事,但最後為何又沒有和她聯繫,不得而知。

這也是佟迎為什麼在那天的飯局上一眼就能認出姜蜜的原因。

佟迎是姜蜜的生父,邵廷難得對不熟悉的人的事多想了一會兒,又因為他是姜蜜的生父,對他的不喜越發嚴重。

畢竟,就連他們尋找姜蜜,也是因為佟榆,才想起來還有另一個早該成年的女兒。

反正婚禮沒有發他的請柬,整個佟家,只以邵均儀的名義給佟老爺子發了一張。

彼此之間恩怨心知肚明,想來他們也沒什麼臉面腆著臉要別人恭恭敬敬奉他們為上賓。

唯一的請柬還是看在邵佟兩家兩位老爺子的交情面上發的,佟老爺子心裡有數,肯定不會親自出席。現在出了佟迎這事,更騰不出空來。

頤養的佟老爺子也驚動,看來佟迎的傷勢不清,怕是問題不小。

……管他呢。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他是生是死,是健全是殘缺,都是他的結果。

他自己受著,與別人無關。

這件事,邵廷不打算告訴姜蜜。

想定以後,邵廷不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人身上,回房一看,姜蜜收拾好,可以出門。

「寧叔找你什麼事?」她理著衣領問。

「沒什麼。」邵廷淡淡笑了下,「說了點公司的事。結婚的日子,我懶得搭理公事,打發他走了。好不容易偷懶,我得偷個夠本。」

姜蜜不疑有他,撇嘴:「說得好像你要休息有誰敢攔你似得。」

邵廷沒繼續說。忽然想到什麼,走到卧室客廳里的桌前。

「拿什麼?」

「錢。」

「什麼錢?」

邵廷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之前放在書房裡,後來被他收在卧室桌櫃里。

姜蜜走過去,好奇:「什麼東西這麼厚?」

邵廷翻開紙頁,抽出一張一張十元紙幣,看得姜蜜有些愣。

「不記得了?」他挑眉,「都是你給我的。」

姜蜜當然記得。當初還不太熟的時候,幾次玩笑都塞了十元錢給他。

沒想到他一張張全都保留下來了。

邵廷整好那幾張十元紙幣,其餘放好,只抽出一張。

姜蜜問:「幹什麼?」

「結婚的錢我出。」他晃了晃手中的紙幣,道,「身體力行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拿來娶老婆。夠誠意么?」

姜蜜一愣,而後失笑,抬腳踢了他一笑。

「沒正經!」

天氣正晴,麗日和煦,春風颯爽。

黃道吉日。

宜嫁宜娶,諸事皆宜。

宏輝邵氏少東家邵廷的婚禮,只有少數幾家媒體得到了入場資格。

受邀不容易,進場代表各自媒體公司的記者珍惜機會,越發小心謹慎。

然而神經綳得太緊人容易難受,撐了半天,三個記者拍夠了照片,中途聚在一起休息。見宴會上忙碌來去賓客眾多,無人注意他們,聊著聊著說起了閑話。

不知誰起的頭,從婚宴排場到邵家的面子,而後說到了新娘身上。

「聽說……新娘是帶孕上陣,已經有了身孕,只是月份不大還顯不出來。」

不怪記者八卦,這個說法自打邵氏少東家要結婚之後就開始傳了,他們這些跟財經新聞的記者自然有所耳聞。

靜了一剎,另一人接話:「好像是有這個說法。我還聽人說新娘的家世很一般,跟宏輝天差地別……」

這樣的差距,能攀上邵家,必然得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奉子成婚,母憑子貴——這是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幾個人聊了幾句,感慨人和人的不同,暗暗腦補出了一出宮心大計。又忍不住猜想,不知邵氏少東家作為新郎,是否心甘情願,若真是被『逼』,不知等會兒會不會露出什麼不好的情緒來……

那可就嚇人了。

抱著如此心情腹誹了一會兒,幾個人吃完甜點,準備再次回到崗位繼續四下拍照,爭取多拍一些有用的素材。

才踏出院門,就見一眾工作人員忙起來。

各處布置的新鮮花卉,正搬走挪空。

他們立刻攔住一位,「這是在做什麼?」

難不成發生了什麼變故?

工作人員看了他們一眼,道:「布置的花卉臨時換了,馬上婚禮開場,開場前要把花樹花盆全部換完。」

「為什麼換……?」

幾個記者不解,婚禮上的一切他們都打聽清楚了,花用的是空運來的大衛奧斯丁玫瑰,全場布滿,走哪都可見,簡直是明著燒錢,一瓣一瓣不是花,根本都是人民幣。

工作人員說:「邵先生派人採買了三十年樹齡以上的血桂,用桂花瓣拼了花盆和花球,今天才運到。」

丹桂里最好的品種即是血桂,優選優育,好的樹苗上萬一株,三十多年樹齡開出的花瓣,香味清甜濃郁,這大老遠就嗅到一股香。

桂花瓣碎,比起玫瑰,用在婚禮上,難度別提升了幾個等級,可他們沒辦法,邵先生的意思,他們只好連夜趕製,一小枝一小枝綁在一起,拼也得拼成簇簇一團。

雖然少見,特異獨行了些,但也有點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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