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自採訪筆記(五)

國治橫死在谺呀治家上屋的消息,在禮拜二的十點過後就已經火速地傳到了神櫛的大神屋,距離案發當時,恐怕才隔了不到四十分鐘左右。

由於刀城言耶說他有事情想要請教一下神神櫛神社的主祭,所以須佐男特地請建男在那天吃晚飯的時候從新神屋過來一趟。吃完晚飯之後,言耶、建男再加上須佐男和漣三郎,四個人一起往客人用的內室移動,然後就在那裡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只不過,言耶刻意避開事件的話題,把談話內容集中在村子的歷史和習俗、傳承在這一帶的民間傳說、甚至是神神櫛神社的緣起等等。對他來說,這只是個迂迴的戰術,因為他最想知道的,其實是從當麻谷醫生和妙遠寺的住持那兒聽來,有關於谺呀治家文獻的問題。只是不敢貿然開口,只好先東拉西扯一番,想以最自然的方式帶到那話題上。當他好不容易把話題引導到文獻上時——

「你說的那個東西應該是由我們家的奶奶負責保管的吧!文獻本身當然是藏在神社的寶物庫里,只是我沒辦法自作主張……」

建男可憐兮兮地回答道,只不過,從他的語氣上聽起來,似乎一點兒也不想跟那份文獻扯上關係的樣子。再加上他居然稱呼自己的母親為「我們家的奶奶」,可見荼夜在二十三年前破壞他跟嵯霧感情的芥蒂,至今仍橫亘在這對母子之間。

(感覺事情好像會變得很麻煩呢!)

沒想到負責管理文獻的兩個人感情竟然如此不睦,看來要在不得罪雙方的情況下看到那份之文獻,是件難度很高的挑戰,因此言耶小心翼翼地說道:

「可以請二位幫我向荼夜夫人說項,請她讓我看一眼嗎?」

言耶裝作非常無辜的樣子,不只向建男拜託,也對須佐男笑臉以求。

「如果是要求奶奶的事,大哥比起我要來得有力多了。」

「好說,如果事情牽涉到谺呀治家的話,我想誰去求都是一樣的。」

看見體格壯碩、面孔精悍的須佐男和膚色白皙、五官端正的建男這一組互為對比的兄弟倆的你來我往,言耶知道自己的擔心成真了。

「話雖如此,可是奶奶至少會願意聽大哥你把話說完,換作是其他人的話,她可能連聽都不聽吧!」

「這倒是不無可能……」

漣三郎以一種十分複雜的表情望著父親與叔叔的對話,或許是想起了聯太郎吧!言耶來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拿出相本來給言耶看了,兩位哥哥都比較像叔叔,只有漣三郎長得比較像父親,從這一點看來,也許他把眼前的這兩個人看成是自己跟聯太郎了吧!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試著問問看母親好了……」

須佐男終於有點為難地對言耶作出承諾,看來關於文獻一事也只能暫時這樣處理了。

這時候女傭來了,說是佃農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須佐男討論。當家離席之後,三個人便東拉西扯地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過了一會兒,須佐男回來了,同時也帶回國治在上屋死亡的消息,讓他們大為震驚。雖然還不清楚死因和當時的情況,但是聽說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和小佐野膳德以及勝虎一樣,死狀都非常的詭異。

當下言耶馬上就想直奔上屋了解狀況,但是被須佐男委婉地制止了。表面上的理由是時間已晚,現在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不願意讓在大神屋作客的言耶對上屋的騷動——更何況還死了三個人——介入太深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吧!

對於言耶原本來此調查的目的,包括荼夜夫人在內,須佐男和彌惠子都表示能夠理解,所以現在才會從新神屋請建男來府一敘。但是,如今離奇的事件一再地發生,他們根本無法提供具體的協助,只是任憑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再加上言耶本身雖然已經從當麻谷及泰然、漣三郎、千代口中收集到他想要知道的情報,但是如今看來,他似乎更熱中於追查這些事件,而且還把漣三郎也卷進去,讓他蹚了那趟渾水,雖然須佐男沒有當面說些什麼,但是站在父親的立場,應該也覺得非常煩惱吧!所以便趁著這個機會,藉題發揮地賞言耶一枚軟釘子碰。

結果那天晚上就討論到這裡散會了。建男本來要回去的,須佐男卻要他當晚留下來過夜。目前這一連串離奇死亡的案件雖然只發生在與上屋有關的人身上,但是村子裡已經沒有人敢在太陽下山之後一個人在外面走動了。

言耶向建男道過謝之後,在回到客房的路上跟漣三郎簡短地討論一下,內容當然是有關他想去上屋的事,沒想到漣三郎心裡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因此兩人觀察一下周遭的狀況,確定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之後,便偷偷地溜出大神屋,頭也不回地往上屋奔去。不管須佐男如何阻止,可是以這兩個人的秉性來說,實在不是會乖乖回房睡覺的那種人。

然而,好不容易去到上屋,結果也只是白跑一趟,因為他們馬上就被自從發生勝虎的事件以來就在上屋住下的楯脇員警給趕了回來,雖然態度是有比對其他看熱鬧的人要來得尊重一點,但結果他們還是只能鬱悶地度過一個無法入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兩人再度前往上屋,這次是被從縣警派來的警察給趕了回來。本來想要請當麻谷帶他們進去,可是醫生好像在協助警方做筆錄,完全找不到人。漣三郎曾經試圖想要溜進紗霧位於南側別棟的房間,可是馬上就被警察發現了。結果整個上午試遍各式各樣的辦法,就是沒有辦法進入上屋,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好不容易攔到當麻谷,終於才在他的安排下,跟紗霧見到面。

只不過,在那段不得其門而入的時間裡,兩人倒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的只是在上屋附近晃來晃去。除了上屋這條路,漣三郎也試著去拜訪幾個關係和他比較好的村民,想要問出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可惜這時候的情報還非常曖昧不明,甚至因為從各式各樣的人物那裡得到了各式各樣的消息,反而讓整起事件變得更加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可能是因為事件發生的時間本來就已經非常晚了,再加上警察來了之後,便對出入上屋的人進行嚴格的管制,所以外界才會得不到正確的消息吧!

最令言耶和漣三郎焦慮不安的,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紗霧到底有沒有被卷進這起事件,因為有太多的傳聞都直指她當時人就在現場,所以兩個人想趕快知道真相,只是在這些傳聞里,還穿插著有人在國治死亡的時間看見打扮成案山子大人模樣的厭魅走出上屋,所以可信度似乎並不高……不管是什麼樣的傳言,與紗霧有關的內容總是令兩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心情非常複雜。

扣除掉擔心紗霧是不是平安無事之外,兩人十分積極地加入村民們的話題,主要是在討論引起這一連串事件的各種可能性,像是這三個人是死於變態的連續殺人事件嗎?還是被傳染上什麼會讓人瘋狂的病毒,所以才會以這種異常的方法一個接一個自殺?或者是在村子裡流傳得最普遍的厭魅作祟?雖說言耶和漣三郎都是理性主義者,但他們確實也感受到這個村子裡似乎瀰漫著一股以人類的理性無法解釋的,某種會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東西,所以對村民們的看法也很感興趣。只不過,光是這麼做當然得不到任何結論,只是害村民們更加不安罷了……

中午過後,在當麻谷的協助之下,他們終於能去探望在別棟休息的紗霧。就跟傳聞中的一樣,她當時的確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客房,但是應該沒有機會在國治的茶杯里下毒,這個結果讓言耶鬆了一口氣,漣三郎肯定也是同樣的心情吧!但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她被警方問了三次口供的事實上看來,似乎也還不能掉以輕心。畢竟案發當時她人就在現場,所以什麼時候懷疑的矛頭會突然轉到她身上也不奇怪……

言耶對紗霧會要求大家在她房裡討論這起事件也感到很驚訝,因為他本來只是想要問她幾個簡單的問題,至於細節再請當麻谷說明就好了。不過多虧有紗霧的堅持,他才能對昨天晚上的狀況有更清楚的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因此能在紗霧身邊一直待到傍晚。在弄清楚國治的死狀之後,言耶覺得自己彷佛掉進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暗洞穴里,始終不見底。他心裡有股非常不祥的預感,覺得或許還會再發生同樣的離奇死亡命案也說不定。

探視完紗霧之後,由於當麻谷說他還要繼續協助留在上屋的警察,所以言耶決定去拜訪今天早上又被自己放鴿子的泰然。順帶一提,小佐野膳德的屍體昨晚似乎並沒有被送回上屋的樣子,按照當麻谷的說法,應該會在今天晚上跟勝虎的屍體一起被送回來,到時候早霧也會一起跟著回來,因為她在勝虎死亡的時候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所以被放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今天晚上的上屋似乎瀰漫著一股非常不尋常的氣氛……

不管怎樣,住持在入夜之前應該都還有時間,擅自這麼決定的言耶在漣三郎也要跟去的時候,感到一點小小的困擾。因為漣三郎跟泰然似乎並不怎麼熟絡,照泰然的性格看來,與其帶一個新面孔去,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去比較能問出一點東西來。如此判斷之後,他便請漣三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