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失望

曹信拎了一壺酒,敲開了公孫長明的房門。

手裡拿著一卷書的公孫長明拉開門,看了看曹信,又看了看他手裡的酒,笑道:「怎麼?今兒個還沒有喝好?睡不著跑到我這裡找酒友?」

曹信側身擠進門去,將酒壺咚的一聲頓在桌面之上,看著公孫長明道:「公孫先生不要跟我裝糊塗,我就不信你也睡得著?」

公孫長明冷笑:「我為什麼睡不著?告訴你,我心安得很,倒在床上就能打鼾你信不信?」

曹信瞅了公孫長明半晌,卻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先生說得是,真有什麼事,我們這一伙人中,倒是你真沒有什麼可怕的。」

公孫長明提起酒壺,給曹信倒了一杯酒,「敢情你不是跑來找我喝酒的,是在我這裡來躲一躲的啊!」

「誰說不是呢!」曹信嘆了一口氣,將杯子里的一飲而盡:「我讓人悄悄地出去打探了一下,城內的確是已經封鎖了,蘇寧和李澈現在都不在城內。知道嗎公孫先生,我現在渾身上下涼嗖嗖的,我已經派人出城了,但能不能出去還真說不準。我瞅見李安民那邊也是一樣派了人出去了。」

「節度使哪裡呢?」公孫長明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自斟自飲。

「節度使哪裡沒有什麼反應,倒是我看尤勇有些坐立不安。」曹信道:「公孫先生,你說說節度使這是怎麼啦?連尤勇都看得出來的東西,他難道看不出來?」

「他老啦!」公孫長明呵呵笑道:「或者他本來是明白的,可是他卻在自己騙自己,就像是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鳥,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換成當年的李安國,豈會如此?」

曹信憂心忡忡:「只要平安過了今夜,我馬上回翼州去。」說著這話的時候,曹信自己的心裡都有些不敢相信,真要有事,那就一定會在今夜。

「放心回去睡你的大頭覺吧,我敢向你保證,今天屁事兒沒有!」公孫長明不以為然地道。

曹信頓時精神一振,公孫長明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如此篤定,自然是有所依仗。

「公孫先生這麼有把握不會出事?我看那蘇寧,分明已經是準備霸王硬上弓了,先前在節度使面前的那一番表演,太差了。」曹信道:「憑什麼節度使一句話他就相信?」

「不是因為蘇寧,而是因為李澈!」公孫長明撇了撇嘴,「蘇寧是個很簡單的人,比你曹信可簡單多了,他肚子里的那幾隻蛔蟲,被你們這些老狐狸瞧得清清楚楚,如果單是他,或者說是他作主的話,那今晚兒上必定有事,可惜啊,作主的是李澈。」

曹信眨巴著眼睛看著公孫長明,並不因為公孫長明剛剛嘴上不毫不留情地把他貶損了一頓就發怒。當然,這幾句話也可以看作是表揚。

「這幾年來,李公著力培養李澈,將軍隊的權力一點一點地向李澈移交,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意思,說起來李澈做得也還算不錯,在軍中已經得到了士卒們的支持。這一次調來深州的二千鎮州甲士,也可以說是李澈的心腹。沒有李澈的同意,蘇寧便什麼也做不成。」公孫長明道。「蘇寧一定會去找李澈,勸李澈一不做二不休,不過李澈嘛,是斷然沒有這個魄力的。所以嘛,單靠蘇寧,成個屁事?拖到下半夜,你或者李安民的人想法子出了城,你們的兵一戒備起來,那蘇寧就更沒有機會了。」

曹信眼中慢慢地恢複了神彩,輕笑道:「公孫先生就這麼不看好大公子?」

公孫長明嘆了一口氣:「要是他今天當真果斷地便發動起來,掀翻了他老子,奪了這成德節度使的位置,把他的老子高高架起來供著當個菩薩,那我還真馬上收了他做弟子,這樣能當機立斷,心狠手辣的弟子,在這個亂世,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惜啊,他不行的。」

「先生,要是換了武邑的那位小公子呢?」曹信有些詭譎地笑著。

公孫長明倒了一杯酒,舉到唇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曹信:「如果是那位,大概現在你曹信的腦袋已經掛在城牆上示眾了,你的那些兵士一見你的腦袋,不是投降便是四散而逃了。」

曹信大笑起來。

「這麼說來,我以後還真得堅決支持大公子,至少腦袋不會這麼無緣無故地掉了。」

公孫長明將酒一飲而盡,笑著反問道:「是嗎?」

看著公孫長明諷刺地眼神兒,曹信嘆了一口氣:「還是瞞不過先生的,我現在倒真是矛盾得很,你說大公子要是真動起來了嘛,今天我有很大的可能性命不保,可如果大公子真如先生分析的那樣心慈手軟,我又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啊!」

聽著曹信這自相矛盾的話,公孫長明哈哈大笑。

「先生莫要笑。」曹信一臉的苦惱:「這亂世將至,誰都看得出來啊,就算這一次我們真鎮住了張仲武,但接下來也就沒個安生日子了,只怕便是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以後啊,這天下之間的節度使,你打我,我揍你只怕便會成為家常便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誰知道未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啊?公孫先生,你說說,要是咱們領頭的人不紮實,咱們這些人是不是更不大穩當啊?」

公孫長明忍住笑,點頭道:「是不大穩當。因為到時候首先完蛋的,就是你們這些傢伙。」

曹信瞪了公孫長明一眼道:「這是關乎我身家性命的事情,公孫先生怎麼還笑得出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公孫長明認真地道。

曹信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雖然先生說得篤定,但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要是真托先生吉言平安度過今晚,明天我趕緊離開深州回去。」

他撩了撩袍子,公孫長明詫異地看到他的內里,居然穿著盔甲,先前倒還真沒有注意。

「公孫先生,假如真有事兒,曹某人也不是好惹得,先一把火燒了這深州刺史府,看能不能趁亂逃出去,您也知道,我曹某人向來不以武力著稱,但在節度使麾下那麼多猛將之中活到最後成為翼州刺史,保命的本事也還是有幾招的,不過到時候可就顧不得您了,你吶,自求多福吧。梁晗不在身邊,憑您那兩條小短腿,只怕跑不遠。」

公孫長明呸了一聲,「滾回去睡你的大頭覺,明天精神抖擻地回你的翼州去。」

曹信拱了拱手,無言地轉身走了出去。

公孫長明站起身來,推開窗戶,看著窗外,整個刺史府中黑沉沉的,除了檐角的那些的氣死風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但所照之處,也不過幾尺範圍而已,看起來一片平靜的深州刺史府,這會兒卻是實實在在的波濤洶湧。不止是曹信,只怕便連李安民也早已經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李公啊李公,你是真糊塗呢,還是假糊塗?

公孫長明長嘆一聲,吹熄了燈火,和衣卧在了床上。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天呢?不知那位大公子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自己會有驚喜嗎?

深州城外,軍營之中。

李澈驚恐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全副武裝的舅舅蘇寧。

「舅舅,你瘋了?」

蘇寧看著李澈,厲聲道:「澈兒,我沒有瘋。我腦子清醒得很,今天便是最好的機會了。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了。」

「舅舅,你竟然要我軾父?」李澈惱火地道。

「也不一定非得殺了他嘛,拿下他之後,你可以將他軟禁起來,供起來,讓他從此後與你母親在後宅里好好地過日子不成嘛!難道我會希望我姐姐成為寡婦?」蘇寧惱火地道。

「舅舅,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澈兒,你今天難道沒有看到你父親只不過是在敷衍我嗎?」蘇寧冷笑道:「所有人都知道我蘇寧心思簡單,可心思簡單地的人,有時候看問題也能將很複雜的東西簡單化,他不過是在騙我們而已。如果他今天馬上下令上曹信回翼州去滅了那個野種,那我什麼也不說,嘿嘿,可是你看他是一個什麼態度?那個野種現在是什麼樣子?是憑他幾句話就肯繳械投降任他處置的?等到這一仗打完了,我難不成還能帶著兵馬跑去翼州滅了那個野種?可能嗎?」

「舅舅,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收拾那個小雜種。」

蘇寧嘆了一口氣:「舅舅擔心啊。那個野種能耐不小,老楚跟了我多少年啊,這一次就不明不白地栽在他手裡。四百甲士啊,一點聲響沒發出來就沒有了。時日一長,還不知道這小野種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每多過一天,他的實力就會更強一點,你沒看出曹信現在的態度暖昧嗎?你沒有看到李安民正想要看戲嗎?澈兒,真正無條件支持你的,只有我,你舅舅。」

「舅舅,我知道你對我好。」李澈握住蘇寧的手,感激地道:「將來我也一定會對你好的,但你要我現在發兵去謀害父親,這萬萬不能。只要這一動手,盧龍這一仗就沒法打了。」

「糊塗啊,盧龍打不打有什麼關係,現在正是機會,將李安民,曹信一股腦兒地拿下,將整個成德都牢牢地捏到你自己的手心裡來,能達到這個目標,這一仗不打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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