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曉·解謎

太陽完全西沉後,四人著手準備晚餐。然而昨晚承擔了一半烹飪活兒的間蠣辰之助不在了,而且島上有四人接連失蹤,想想現狀,誰也沒有精心烹調的心情。結果只做了簡單的飯菜,然後眾人默默地把食物往嘴裡送。

飯後,言耶向三人打了個招呼,就獨自待在裡間閉門不出了。這當然是因為他要對這件不可思議的怪事,以他個人的方式進行思考、加以解釋。

「請盡量別外出。就算上廁所,也得找個人做伴,千萬別獨自前往——」

囑咐完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裡間。

過了數小時——

回到外間時言耶的表情異常嚴峻,以至於三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噝」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朱音小姐是怎樣從拜殿脫的身——這個謎我解開了,不,應該說我認為自己解開了。」

雖然對話作了微妙的修正,但「解開」一詞已經給了三人巨大的衝擊。特別是正聲,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言耶。

「也許這樣會比較麻煩,但我還是想沿著我一路行來的思考路線加以闡明。但在這之前,解決十八年前發生的事件才是首先要做的吧。」

「哎?那、那麼說,刀城老師連朱名巫女大人的事都明白了——」

言耶向興奮起來的行道顯出困擾之色:「沒,離真相大白大概還遠。因為用來推理的素材,只有浮坪醫生留下來的朱音小姐的問訊記錄副本……不過,我從下宮欽藏先生處聽到了非常有趣的意見。托他的福,我想我總算逼近了真相。」

「請指教。」

難以言喻的沉寂過後,正聲擠出了這句話。

「十八年前朱名巫女的鳥人之儀是否成功,結果她是否與伊吹末利作氏一起偷渡去了『偽滿洲』——可以說沒有絲毫線索能讓我們對這些問題下斷言,所以姑且擱置一邊。」言耶依次看著三人,打開了話匣,「不過,和朱名巫女一方的舉動之謎相對的是,城南民俗研究所的人們可能有過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倒可以清晰地進行推測。我是說,他們是在策劃如何揭穿鵺敷神社的秘儀吧。」

聽了言耶指出的事實,瑞子自然垂下了頭。因為指使人不用說,就是她的父親唐通酉一,這是不言自明的事吧。

「關於這一點,朱音小姐的證詞也能大致提供佐證。即使考慮到她當時才六歲以及她提供證詞的能力,對城南民俗研究所眾人的行為作出如此推斷,也不算牽強吧。」

行道對始終垂首的瑞子顯出了顧慮之態,即便如此,他依然贊同地點點頭。正聲卻只是盯著言耶不放,好像言耶所言根本就是明擺著的事實一樣。

「我也這麼認為。」就在這時,瑞子突然抬起了臉,「事實上,我……在京都的大學託人介紹了中鳥鎮的某位人士與我認識,而且和這位人士聯絡過多次。當然,是為了調查父親的事。剛上大學時,母親才第一次把父親的事都告訴了我。過去我只聽說他是單純的病故……」

「於是你就查出了令尊赴浦參加鳥人之儀的事?」

「不……」她對提問的言耶遺憾似的搖著頭,「那只是傳入我耳中的若干說法之一而已,所以我最初並沒有把這當回事。可是——」

「得知十八年前的鳥人之儀將再度舉行,一時衝動就想來參加了?」

瑞子點頭道:「我並沒有什麼打算,只是心想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儀式不知何時才會舉行——」

「為什麼你會認為令尊是想刺探鳥人之儀的秘密呢?」

「他親自參加儀式……而且,鑒於從母親那裡聽說的父親的品格,也許該說性格吧,很久以前我就想過,父親是被捲入了他自己一手引發的騷亂吧。」

「是這樣啊。雖然我不認識令尊,卻和身為他女兒的北代小姐作出了相同的判斷,很受鼓舞呢。」

言耶擺出了半撫慰她的姿態,隨即朗讀起浮坪醫生的記錄副本來。讀之前他聲明這是為了保險起見。

「從我所聽到的朱音巫女大人的證詞來說——」熱切傾聽的行道,還是有點顧慮瑞子,「研究所眾人的妨礙,導致儀式失敗,巫女大人墮為鳥女,因為憤怒,她把所有人都強行帶到了某處——我總覺得是這樣……」

「是啊。是不是鳥女所為暫且不提,秘儀被揭穿一事激怒了朱名巫女,她想讓六人去死……這些情況是完全可以想像的。而殺人方法也——」緊接著,言耶披露了從欽藏處聽來的鴆毒假說,「我想,是發生了和這假說類似的事吧。」

他暗示了城南民俗研究所的眾人被毒殺的可能性。

「正、正聲君,鵺敷神社有這種……」

行道訝然問道。

「——有。」

正聲雖然略有躊躇,但還是坦率地承認了。

「小欽真不愧是醫生,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行道近乎落寞地想著欽藏竟不曾對自己和辰之助坦陳,不過,隨即又振作起來似的問道:「那麼刀城老師你是要說,從拜殿脫身的朱名巫女大人用鴆毒收拾了城南民俗研究所的那些人嗎?」

「不。」言耶當即否認。

「咦?可、可你剛才向我們講解了小欽的假說,你自己也——」

「嗯,我也認為下宮先生的說法正確無誤。不過,使用鴆毒的多半不是朱名巫女吧。」

「那會是誰?」

「是——朱音小姐。」

看得出行道和瑞子打心眼兒里感到吃驚,但正聲似已有覺悟,他的模樣像是在嚴肅接受言耶的指摘。

「朱、朱音巫女大人,當時才六歲啊……」

「而且朱音小姐被關在雜物間里,不可能做這種事吧——」

「或、或者是朱音巫女大人做了這件事後,朱名巫女大人把她藏在了雜物間里嗎?」

「這樣的話,我覺得一開始就是朱名女士用了鴆毒。」

「這倒也是。」

看著瑞子和行道互相交換意見,言耶又道:「遺憾的是,我想當時朱名巫女已經死了。」

「啊……」

「我確實說過朱名巫女一方的舉動是個謎,但看看朱音小姐的言行,我們只能如此解釋。」

「那、那麼說,儀式畢竟還是失敗……」

「是啊,從結果來看,不得不說是失敗吧。當然,可以說城南民俗研究所的人們橫加干涉是原因,但看看朱慧巫女的例子我們也能明白,鳥人之儀本身就非常困難。」

「可、可是……這樣一來,就越發感到只有朱音巫女大人一個人,怎麼也——」

「你想反了。正是因為只剩下了朱音小姐,她才必須守護鵺敷神社、朱名巫女、母親的名譽。她身體里流著的鵺敷神社巫女的血,促使她奮起。」

「要是有鴆毒,小孩也能收拾城南民俗研究所的那些人吧。」一直沉默的正聲突然在此加入了話題,「收拾屍體也是,如果是下宮先生所說的方法,小孩也能辦到。因為雖然要費不少時間,時間卻相當充足。只是這樣一來,姐姐在插著門閂的雜物間被發現的事實,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很在意這一點。」

瑞子當即對正聲表示贊同。

「換言之,姐姐被關在密閉的雜物間里,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啊,或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正聲興奮起來,「先收拾掉五個人,只把鸛先生留下。接著,請他把自己關進雜物間。然後他一無所知地把姐姐準備的摻有鴆毒的飲料或食物送進嘴——」

「這樣的話,鸛先生的屍體就應該在集會所中被發現。至少會在島上的某處被發現,否則就很奇怪。」

「是嗎……」

「而且不讓鸛先生察覺,先毒殺另外五個人,不覺得有點不可能嗎?」

「啊……就是啊。」

「那關鍵的雜物間——」行道指著裡間,「刀城老師實際演示過,在拜殿外側放下門閂的那個用線的方法——」

「當時我也進行過說明,因為雜物間的門毫無縫隙,所以那個線的把戲不能用。」

「那麼,就更——」

行道搖著頭,一副完全不能信服的樣子。

「我想先問問,為什麼你認為朱音小姐是兇手?」

瑞子在一旁提出了理所當然的問題。

而言耶像在向正聲確認一樣說道:「十八年前的那天,是朱音小姐出生以來首次登陸鳥坯島。巫女的修行從七歲開始,當時她還只有六歲,所以應該也沒進過拜殿。」

「我也認為是這樣沒錯。」

「而且,因為有鸛先生看著她,所以她在朱名巫女舉行完儀式後也沒進過拜殿。也就是說,我們知道她完全沒有進殿的機會。」

「嗯,因為姐姐接著就被他關進了雜物間。」

「可是,朱音小姐面對豬野村浩巡警的問題——從拜殿出來,只能出正門沿著階梯廊往下走,此外是否沒有別的方法了——她立刻就回答說『根本沒有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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