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人消失……

關於鳥坯島拜殿內的人消失的分類和方法所作的討論,沒有得出任何結果就自然而然地告終了。之後,六人為就寢分成了兩組。

集會所外間是刀城言耶、鵺敷正聲和北代瑞子,裡間是間蠣辰之助、海部行道和下宮欽藏。如此這般進行了房間分配。不過欽藏想加入有瑞子在的一方——似乎更大的原因是他討厭和辰之助同處一室,但也許是考慮到三人一組的情況,覺得只能這樣吧,他沒怎麼抱怨就進了裡間。

圍爐里的火種倒是熄了,但里外間的木板隔門卻被關得密不透風。這本是盂蘭盆節期間的夜晚。就寢時別說隔門,就連大門和後門也一定要打開呢,然而這一晚出奇的寒意瘮人。就八月而言,事實上氣溫是稍低了點,這誠然也是原因,不過,恐怕所有人都應該察覺到了吧,這不是唯一的原因。朱音和赤黑在不可思議的狀況下消失這一事實——雖然各人多少有點差別,但這種奇怪的現象無疑重重地壓上了眾人的心頭,令人產生了異常強烈的不安。

他們各自倒在分到手的薄褥子上,等待睡魔到訪。然而睡魔完全沒有光臨到任何人身上的跡象。沒多久,裡間就傳來了辰之助和行道嘀嘀咕咕的對話聲。

「刀城先生……」

於是,就像正在等什麼人開口打破沉寂似的正聲,輕輕問道:「還醒著嗎?」

「嗯,好像怎麼也睡不著。」

「赤黑先生和我們分開時,不是說了奇怪的話嗎?」

看來正聲並不是因為睡不著才打算閑聊幾句。意識到這一點的言耶,在睡鋪上擺出了對話的姿態。

「對啊,你立刻就去問了意思——」

「不,關於那句話,他沒給我任何說明……之後我一直很在意——於是突然想到,也許他是在說《古事記》 里記載的天之岩屋戶的故事——」

「天安河原——對啊,就是眾神聚首,商議怎麼把在天之岩屋戶中自閉不出的天照大御神帶出來的地方啊。」

「也就是說,赤黑先生把拜殿喻為天之岩屋戶,把姐姐喻為天照大御神,把我們喻為了眾神,不是嗎?」

「等一下,我記得他是這麼說的吧,『宛如會聚在天安河原束手無策的眾神……』」

「是。」

「如果、如果真如你所言,那麼這句話的解釋就是這樣了,無論我們如何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把自閉拜殿的朱音巫女弄出來。」

「嗯,恐怕是——」

「那麼,和那套分類項目對應起來的話,不正是第四類『朱音→拜殿(藏)=她進入拜殿後,長時間藏(或被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至今狀態未變』嗎?」

「是啊,可以這樣理解呢。所以刀城先生的地板下空間的設想,也還是有可能的。」

「嗯……坦率地說,我自己都開始認為那真是太不可能啦……不過,我確信我們必須重新檢查拜殿內部,包括地板下的空間。」

「我說……」

就在這時,圍爐的另一側,響起了瑞子拘謹的聲音。

人站在門口朝里看的話,圍爐左側是瑞子,右側是言耶,隔開裡間的木板門前是正聲,各自睡下的三人,剛好形成了「冂」形。不過正聲讓自己的頭向著右側,還朝言耶那邊大大地靠了過去,所以他倆的頭幾乎挨在一起。因此,室內形成了瑞子離他倆略遠的格局。

「怎麼了?如果剛才的話讓你有所發現,請別客氣,告訴我們吧。」

單單把瑞子一個排斥在外了呢,心裡愧疚的言耶開口鼓勵她。但正聲似乎對她的介入感到不快,只是沉默。

「沒什麼,只是聽你們談起《古事記》,總覺得……怎麼說呢……」

也許是被正聲的沉默所威壓吧,她說話不太流暢。

「你是想說——赤黑先生提及《古事記》,可能也有別的意思?」言耶這樣搶話頭,不僅是為了方便她發言,也是因為他對她的發現產生了純粹的興趣。

「是……《古事記》里,天之岩屋戶後面有五穀起源 的記述,接下去就是八岐大蛇 。」

「嗯,是啊。」

「傳說中,須佐之男命所去的地方,是出雲國斐伊川上游的鳥發。」

「鳥發……」

「他在那裡遇到了足名椎和手名椎。這對老夫婦說,他倆曾經有過八個女兒,卻被八岐大蛇所食。八岐大蛇,有八個頭,這一點自不待言。」

「八個人……八個……」

「還有,殺死八岐大蛇的須佐之男命,從蛇尾中找到了草薙劍。」

「一柄劍……」

「我只是聽到兩位的對話,突然聯想起這樣的故事……」也許是依然沉默的正聲讓瑞子拘束起來了吧,她的語聲越來越小,終不可聞。不過,她沒說出口的內容已經充分傳達給了聽眾。

「在鳥發這一地名中出現的鳥,十八年前和這次皆為八人的人數巧合,還有采物中曾經出現卻已消失不見的一柄劍——換言之,八岐大蛇的傳說中,或許有解開鳥人之儀的秘密的鑰匙,對嗎?」

「不……我也沒想到這麼清楚的地步……」

「只是,要說和鳥有關的話,《古事記》里還記載著高木大神從天上遣下的八咫烏,倭建命死於能煩野後所化的白鳥,還有像大雀命那樣……」

「是啊……只是由於八岐大蛇的傳說里有八個人,這一人數巧合再加上草薙劍,讓我多少有點在意……但仔細想想,畢竟還是無關吧……」

「嗯……因為赤黑先生以天之岩屋戶為喻,所以就在《古事記》的其他記述里尋找和這次事件相似的地方,嘗試解釋其中含義,這麼做你覺得如何?我覺得太牽強了點。」

「是……」

正聲無視自己的意見,繼而又被言耶否定。黑暗中,瑞子沮喪地嘆了口氣。

「正聲君怎麼想?」

對她同情起來的言耶脫口而出,詢問正聲的意見,又立刻後悔了。因為他意識到正聲不可能認真作答,只會讓她更受傷。

(一度讓人覺得已親近起來的兩人,畢竟還是有距離啊!)

正聲果然一聲不吭。不過,不是針對瑞子的沉默,而是專心致志地思考什麼要緊事似的、讓人深感其緊張的沉靜。

(難道八岐大蛇和鵺敷神社有關係?)

確實可以說同在中國地區,但即便如此,兜離之浦和出雲的交界點也實在是太少了。這一帶若有蛇神或蛇附體的傳承又另當別論,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裡分明就是被鳥一統天下的地域。

室內的氣氛連言耶也難於開口攀談,因此這番思考只在腦中停留,沒有說出來。

「明天早上,坐間蠣先生叫來的船回去吧。」

圍爐邊響起了正聲可怕而又粗魯的聲音。

「是、是說我……嗎?」

鋳藉卻又似乎確信他是指自己的瑞子問。

「可是正聲君,要搜索朱音小姐和赤黑先生,哪怕多一個人也好吧?雖然我想恐怕是很難挽留間蠣先生了,但如果連瑞子小姐也不在——」

雖然不知是什麼令正聲耿耿於懷,可言耶還是想庇護瑞子。

「我去商量一下。」

正聲顯出少有的失禮之態,打斷了言耶的話。緊接著,他就離開睡鋪打開隔門,走進了裡間。

「都怪我多嘴……」

「沒、沒那回事……不過,也許你還是如他所言回浦去比較好吧。」

「哎,為什麼?」

態度驟變的言耶的措辭,讓瑞子吃了一驚。

「嗯,因為,雖然搜索確實需要人手,但如果朱音小姐和赤黑先生被卷進了犯罪事件,那麼我們的處境也決不能說是安全的。」

「就因為這個,讓我一個人逃走——」

「並不是說因為你是女性,我沒有性別歧視的意思。」

「那麼,我也和大家一起——」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我還是要說,設想一下就像十八年前的朱音小姐那樣,只有你一人倖存下來的情形,你有心理準備嗎?」

言耶這麼一問,瑞子猛地閉了嘴。

「朱音小姐僥倖由鸛先生指示躲在雜物間里,好歹度過了危機。然而這次未必會如此順利。」

「但、但是,事態又未必會發展到那種地步,如果真那樣了,男人不也一樣危險……」

「嗯,話雖如此,男人的話也許還能戰鬥。當然了,比不像樣的男性更強的女性也大有人在。只是恕我失禮,北代小姐你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強。」

「……」

「而且,雖然已經否定了,但要是八人——這人數真有寓意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最後剩下的就是你。」

「難、難不成……」

「只是假設而已啦,假設人數有寓意的時候。嗯,就算不說這個吧,你回了浦,我和正聲君才能安心搜索這個島,這一點毫無疑問。」

「怎、怎麼會……」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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