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非法國會,會選出合法總統?

比平地高的,是大山;比大山高的,是白雲;比白雲高的,是藍天;比藍天高的,是人心!

國會被迫把袁世凱選為合法的大總統了。然而。袁世凱卻宣布國會是非法的,竟下令解散了。

幾天來,夜以繼日的歡騰,把個中南海幾乎鬧得底朝天,樹木、

花草、樓台亭榭,連那幾池清沏的積水都累了。當人們需要噓唏喘吁的時候,一切都頓然死一般地寂寞。這片遼時開闢、金代稱為萬寧宮、元建大都時劃入"大內",明時有了大發展的京中禁苑,雖然有過自己的光彩歲月,但她不過是皇家的園林之一,卻不曾有過作為國家最高權機關的殊榮!現在不同了,這裡作為總統府了,大總統坐這裡了,又是開天闢地中國第一個大總統,更是不同。累是累了,但她更光彩了,那布置有序的樓台殿閣,那豐富多彩的建築形式,都讓人覺得她美,美得町支!

袁世凱在他居仁堂寢室睡了個夠,把幾天來的興奮、勞累都驅走之後,在灑滿陽光的窗下洗嗽完了,這才推開門扇,從高曠的天空.看到壯觀的瀛台和紫光閣、寶月樓。他暗自笑了:"天下是我的了,北京是我的了,中南海里的一草一木全是我的了!"連日的狂歡,袁世凱對一切都感到滿足。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想得天下,天下都歸自己了。袁世凱也曾暗想:貴為天子了,上承天命,下撫黎民,為我們這個瘡瘼滿目的國家盡心儘力地辦些好事吧,忘卻昔日的恩恩怨怨,心胸要像大海一樣,容納百川,把所有的人都團結起來,共同建設一個富強的中華民國,自己成為一代有F皆碑的明君!

不過,袁世凱這種善良而美好的想像,只在一夜之間便消失了。當他望盡了這片藍天白雲下的秋高氣爽之後,他猛然問覺得自己錯了,覺得自己犯了孩子的幻想。"天下有那麼太平?我身邊全是好人?要奪我權的還大有人在!我絕不高枕大睡!"幾天來掛在臉上的微笑不見了,舒展開的眉宇又鎖起來,一直裂開的大嘴也閉上了,一抹殺氣出現在額上。他把推開的門扇又關閉起,移動著沉重的身子坐進太師椅。

袁世凱默沉沉地吸著雪茄,任那股茫茫白煙在他面前飄來飄去,他卻在思索著熟悉的人,思索著人結成的團體,思索著團體在幹什麼?會幹什麼?

袁世凱在原籍河南項城還是孩提時,便萌生出要當"孩子王"的思想。和孩子們在一起玩耍,總要孩子們都聽他指揮,誰不聽他的,他便把誰擠出去。擠來擠去,最後只剩下他自己了。那些被擠出去的孩子競結成了一個牢固的同盟,絕不與他為伍。袁世凱孤立了。21歲投山東淮軍,也是抱定"只指揮別人,不受別人指揮"的傲強心。這種心態,就像他孩子時肚皮上生的一個毒瘤皰一樣,瘡雖好了,那個銅錢大小的疤痕卻永遠也除不掉了,並且更堅硬了。這幾年,表現最突出的,是他彰德復出,一個被朝廷貶家的庶民,給個都督、欽差大臣,夠高抬的了!可是,他非要那席內閣總理不可。誰能比得了他這般雄心!?現在,大總統到手了,位居極峰,在峰巔要幹什麼?他自己沒有一套成熟的措施。可是,對於在極峰上的人曾經干過什麼,怎麼乾的?比如皇帝,他是一清二楚的,也是曾經垂涎羨慕、決心效法的。他沉思了許久,雪茄也燃盡了,他也想出辦法和目標來了--他感到當前最令他不舒服的是國會。"國會要監督我,國會制定這個法、那個法要約束我,我這個總統當下去還有何意思?"他憤恨了半天,又想:"我不能夠聽從國會的,我要國會和它立的法都得為我所用。否則,我將不要國會!"袁世凱就職大總統的第8天--即1O月18日--,突然派出施遇等8人代表他列席憲法會議,並向主持憲法會議的國會交去一篇咨文,命令式的對國會說:

本大總統既為代表政府、總攬政務之國家元首,於關係治亂興亡之大法,若不能有一定之意思表示,使議法者知所折衷,則由國家根本大法所發生之危險,勢必醞釀於無形,甚或挽救無術。因此,特飭國務院派遣委員8人列席憲法會議,代達本大總統之意見。

國會在"先選總統後立憲"的問題上已經表現了極大的讓步,引起大多議員的不滿。如今,總統選出了,要立憲法了,大總統卻又不倫不類地派出8名代表,企圖控制立憲,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何況袁世凱在他的咨文中已明白提出要把"責任內閣制"修改為"總統制",並把《臨時約法》所規定的"大總統得制定官制、官規,得任命國務員及外交使節,得宣戰、媾和及與外國締結條約,但均須交參議院議決或取得參議院之同意"等條文,取消"但書"。這就是說,大總統想幹什麼都無須國會同意。

議員們憤怒了,有人說:"這是大總統無視國會,干涉制憲。"有人說:"大總統這是要我們制定一部只供他個人所用的憲法。國會成了招牌,議員成了擺設,我們不幹!"

憲法會議拒不接受8代表,並退回了袁世凱的咨文。

8代表被拒之國會門外,袁世凱頭頂炸了一個沉雷!這是他當了總統之後的第一招,沒想到第一招便大失臉。袁世凱發怒了,他拍著桌子,淫涎四濺大叫:"不得了,不得了!國會選我當總統,國會根本就蔑視我這個總統。我知道,這是國民黨議員起的橫,是國民黨對我的發難。國民黨是壞人的黨,是禍國殃民的黨。我們不能要這個黨了,要宣布這個黨是非法的,要解散它!"

袁世凱歷來是想得出,做得到的。他手下有人,文武齊全;文武齊用,不怕你反抗。1O月25日,袁世凱下了一道密令給各省軍民長官,要他們5日之內每人寫來一篇聲討國民黨和國會的"檄文",必須罵他們"操縱,把持了憲法起草委員會,憲法草案侵犯了政府特權,消滅行政獨立,形成國會專制。"要務必把國民黨,國會罵臭。

一聲令下,四方出動。袁世凱本來還想著各地"檄文"送到北京,由他挑選通電發出。誰知他的部下更積極,竟是獨自從各地便把通電發出了。最早行動的是:辮子軍大帥張勳,淮軍老將薑桂題、安徽都督倪嗣沖。接二連三,南北齊動。張勳自告奮勇,"誅助叛逆,萬死不辭";薑桂題則主張"取消黨會,掃除機關";倪嗣沖咬牙切齒主張"解散國民黨",說"凡該黨身居要津者,均驅之回籍";主張解散國會者,更幾乎是人人之願。一時間,鬧騰得滿天烏雲,一片狂吠!國民黨、國會眨眼間成了非法組織,成了全國人民的公敵!

這樣做,痛快到是痛快,連袁世凱在內,他們卻在做一場荒唐的把戲,而且做得十分拙劣:這些武夫們口口聲聲所罵的國會,他們所擁戴的正式大總統,不正是由這個"國民公敵"、"叛逆機關"所選出的嗎?就像一頭老驢生下一隻小驢一樣,老驢若是假驢了,小驢能是什麼貨色呢?

正式總統剛出生,天下大亂了,國中有識之士以為不祥。一些懷有憂國憂民的人便想"為國效力",共挽殘局。司法總長梁啟超從法的角度思考,覺得袁世凱要解散國民黨"是一個極大地失策",便匆匆忙忙地跑進中南海,要竭力勸袁,"慎舉此步"。可是,居仁堂的侍衛卻死死地攔住他,說:"總統有要緊的公事,請總長改日再來。"

梁啟超急了,他大聲說:"我正是有最要緊的公事,才來和總統商量!"

"總統有令,今日不見人。"

"總統不見的是外人,"梁啟超說:"他不會連我這個總長也不見。"說著,硬是往裡沖。

梁啟超來到袁世凱面前,喘息未定,便說明來意。正想勸阻袁不要採取過激行動時,袁世凱擺著手,淡淡地笑了。

"卓如,你來晚了,解散國民黨的命令已經發下去了。""啊!?"司法總長傻了。

11月4日,袁世凱發布了解散國民黨的命令。

解散國民黨的命令是以通電形式的快速向全國發布的,捏造的罪名為:"亂黨首魁與亂黨議員潛湘構煽",危害國家。命令規定:"自湖口倡亂之日起,凡國會議員之籍隸該黨者,一律追繳議員證書、徽章,一面由內務總長從速行令各該選舉監督暨初選監督,分別查取本屆合法之參眾兩院侯選人,如額遞補。"與此同時,又下了一道命令:"廣東,湖南為該黨之根據地,暴民專制,土匪橫行。嗣後如再有以黨之名義演說,開會及發布傳單者,均屬亂黨,一律拿辦。"

命令發布當天,袁世凱便派出軍警300多人包圍了彰儀門大街國民黨北京支部,次日,又包圍了參眾兩院。同時派軍警去抄查國民黨議員的家。從京城到全國各地,一時問,消滅國民黨的行動接連展開。有人說,這場運動比在袁世凱的老家河南剿殺白狼起義軍的聲勢還要大許多倍。

袁世凱消滅國民黨的行動,也同時打擊著他的御用黨--進步黨。

進步黨是袁世凱對付國民黨的工具,在國民黨氣息奄奄的時候,過份地扣擊國民黨議員,已經使進步黨議員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精明人都清楚,袁的真正心腹是槍杆子,是他小站拉起的武士。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