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除了拚命就是更拚命 把腸子都悔青了

一到目的地,李秀成大軍便東起方山,西至板橋鎮,聯營數百,將曾國荃軍的營壘嚴嚴實實地圍了數層。站在曾軍營壘之上,往四周圍看去,但見旗幟如林,層層排列,景象十分駭人。

當天,李秀成大軍與天京守軍合力,對曾軍軍營實施了第一次圍攻。在攻擊中,太平軍使用了洋炮(也稱西洋炮),炮彈挾著風聲自空而下,聲音震天動地。為了擋住對方的猛烈攻勢,此次曾軍付出的代價超過以往任何一次,陣亡將官中首次出現了一名副將的名字。

經過百般堵截,太平軍的圍攻未能奏效,但曾軍已然身陷重圍,而且水陸外援皆被阻斷,局面變得極其嚴峻。

消息傳到安慶,曾國藩真是把腸子都悔青了,他後悔自己沒能堅持住穩紮穩打的策略,同意曾國荃孤軍突進天京。想想當初李續賓也是執意要突入三河,最終導致全軍覆滅,差點讓湘軍給打回起點。這幾年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地爬上來,難道再次前功盡棄?

曾國藩急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部將幕僚們也都個個惶恐不安,認為曾國荃可能將步江南大營的執掌者向榮、和春的後塵,大家建議讓曾軍儘快突圍,在水師的掩護下退入蕪湖。

曾國藩採納眾人的建議,飛檄傳令曾國荃撤圍。使者想方設法進入包圍圈,把相關命令送到了曾國荃手中。

曾國荃多年與太平軍征戰,深知太平軍運動作戰的能力很強。在他看來,向榮、和春之所以一敗塗地,就是因為意志不堅,撤得太快。如果他也這麼做,太平軍一定會在後面窮追猛打,並長驅西上,到時大局尚且傾覆,靠一個蕪湖遮護,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太平天國初期,太平軍軍紀相當嚴格,對民間的宣傳和思想動員也做得較好,反而官軍經常騷擾百姓,所以「百姓不甚怨賊(太平軍),不甚懼賊(太平軍),且有忠心從逆者(即參加或支持太平軍)」。可是自天京事變後,太平軍的軍紀越來越壞,擾民情況十分嚴重,民眾便逐漸傾向于軍紀相對更好的湘軍,以往官軍過境,無物可買,無人願為之做嚮導的情況為之大變。

一方面是失去了民眾支持,另一方面是其本身的凝聚力和戰鬥力也迅速降低,出現了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狀況。曾國荃一到江南就覺察到了這種變化,他認為太平軍人多勢眾不假,然而多為沒有紀律的烏合之眾,又久據江浙,沒有吃過大虧,與之對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他將兄長的撤圍命令棄之一邊,對手下將領們說:「我正苦於敵人零零散散,難以逐個打擊,如今他們集結一處,正好聚而殲之。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集中全力搗其老巢(指天京),擊破它將沒有任何問題。願與諸君共努力!」

曾軍雖然兵微將寡,更受疫情困擾,但仍然保持著很高的士氣,在曾國荃進行激勵和動員之後,諸將均表示願隨其死戰。

自第一次圍攻開始,太平軍依仗兵多將廣,實行輪流交替,倒班作戰,其攻擊也因此不分晝夜,不分間隙。面對太平軍的日夜圍攻,曾國荃將軍隊一分為三,其中兩部用於防止天京城內的太平軍趁機偷襲,他親率一部抵禦李秀成大軍的進攻。

曾國荃、曾國葆兄弟進逼天京後,認為自身兵力過於單薄,曾向安慶方面提出增募新營以擴充力量,可是因為糧餉籌措困難,都被曾國藩以「兵不在多而在精」為由拒絕了。到李秀成赴援天京時,曾氏兄弟的兵力合起來也才兩萬多人,其中八千人還是新兵,加上軍營內疫病流行,勉強能戰鬥的人員不足萬人。曾國荃把老弱和生病的兵卒留下來守住大營,只挑選精壯一些的用於前線作戰,這樣一來,兵力便更加有限,根本無法像太平軍那樣輪替,不但幾乎每個人都要以一當十乃至當百,還經常不眠不休地抵禦抗擊。

1862年10月15日,李秀成督軍分東西兩路,在猛攻曾軍軍營的同時,又傾力攻擊江邊的三汊河。曾國葆部駐壘三汊河,為的是護衛糧道,糧道一絕,則被圍的曾軍必潰。曾國葆深知三汊河絕對不容失守,他率部一個晚上築成無數小壘,再將填滿泥土的木箱堆在壘上,用於遮擋子彈。太平軍亦有攻壘的辦法,他們推上洋炮,一顆開花炮彈打過去,工事和木箱便都被炸毀了。

獲知天京會戰打得如此激烈艱苦,曾國藩憂心如焚,焦灼之情不可言狀。為了安慰自己,他特地佔了一卦,結果先得否卦,後得渙卦。

在《易經》中,否卦是說隔絕不通,但暗含否極泰來的意思。渙卦代表著風行水上,必須面對狂風駭浪之險,不過也隱喻著可以轉危為安,逢凶化吉。

正如卦象所示,那幾天天京會戰打得驚心動魄,太平軍一撥撥衝鋒,無論如何不肯退卻,曾軍損失不小,又戰死了一員副將,但曾軍軍營和三汊河均未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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