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除了拚命就是更拚命 一片愁雲慘霧

在多次解圍未果的情況下,天王洪秀全以不容置辯的態度,急切要求李秀成自領大軍來援,甚至派大員至蘇州坐催。

李秀成分析形勢,認為曾軍營壘很堅固,短期內要想予以攻陷非常困難,同時湘軍又主要通過長江運糧餉,太平軍無戰船之利,要從下游截糧道也不容易。他為此提出不如先取寧國、太平,從上游截斷湘軍的糧道。可是洪秀全卻以這一方案需時過長,而天京缺糧,刻不容緩為由,仍促其直接來援。

李秀成思前想後,決定統籌兼顧,把幾個方案和天王的要求放在一起進行處理。1862年8月6日,他召集楊輔清、黃文金等人在蘇州開會,會上確定將全軍分成三路,其中兩路在皖南,一攻寧國,一攻金柱關,其目的在於牽制曾國荃的援軍,並相機奪取長江要隘金柱關,從而威脅乃至切斷湘軍糧道,同時割斷曾國荃軍與大本營安慶之間的聯繫。李秀成自領主力部隊為第三路,負責圍攻曾軍,直接為天京解圍。

會議結束後,太平軍各部便為即將開始的大戰做準備。在此期間,江南突然暴發特大疫情,令他們的對手遭受到了比單純作戰更為沉重的打擊。

這次疫情並非沒有預兆。所謂「大兵之後,必有大疫」,長期而殘酷的戰爭令江南各地已經遍布死屍,江湖溪流甚至井水都受到嚴重污染,疫病於是便毫不留情地對人類發動了襲擊。

在疫病的大面積攻襲之下,湘軍各部無一能夠倖免。在皖南,霆軍染病者達萬人,每天都要死數十人,張運蘭等軍的百分之六七十官兵都病倒了。在浙江,楚軍病者過半。在天京,曾軍染病者亦逾萬人。

曾軍軍營內一片愁雲慘霧。湘軍部卒之間大部分是親戚關係,常見的情形是:哥哥剛剛病倒,弟弟就又染疾;有人早上還笑著和人打招呼,晚上就咽了氣;一人暴斃,數人送葬,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送葬者竟也有一半人倒斃;因為不斷有人病倒病死,十個營帳裡面每天都有至少五個不能正常開飯。

湘軍在整個江南的軍事都陷入了停滯。與此同時,曾國藩希望派去天京助陣的大將仍然沒有一個能夠成行,鮑超、張運蘭、楊岳斌等皆卧病不起,多隆阿繼續滯留於陝西,李續宜因母親去世已丁憂回籍,原部暫歸曾國藩節制。唯一能夠讓人稍感寬慰的,倒是曾國荃本人尚未病倒。

許多天過去了,疫情仍未有消散跡象,湘軍官兵互相傳染,「死者山積」,而藥物已盡,水師不得不將船開到皖鄂諸省去買葯。曾國藩憂懼不已,偏偏朝廷還在不斷催其進兵,內外壓力之大,幾乎將其擊垮。無奈之下,他逐漸萌生退意,遂上奏告以實情,坦承自己才能不濟,無力挽救厄運,請求朝廷另派得力大臣馳赴江南,會辦軍務。

朝臣中慣於指指點點,評你議他的人不少,但懂軍事,能打仗者卻是鳳毛麟角,更何況湘軍豈是局外人能指揮得動的?一見曾國藩有卸責之意,朝廷的態度馬上軟了下來。那拉氏、奕訢等以同治皇帝的名義下諭曾國藩,表示對他和湘軍完全信任,以後戰守均由其自主,不會再進行催促。

清廷的用人手段和技巧遠在太平天國領袖之上,這封入情入理的諭旨與天王洪秀全的那些氣急敗壞的詔書一比,可謂高下立判。曾國藩收到後大感寬慰,「讀之感激涕零」。

朝廷與曾國藩雖達成了諒解,但並不能使湘軍馬上擺脫尷尬被動的局面。得知湘軍營中疫病大作,有機可乘,李秀成加快了部隊集結速度。一俟集結完畢,他便立即下令按蘇州會議的決議案展開行動。

在蘇州會議上,李秀成曾呼籲諸王團結對敵:「如欲奮一戰而勝萬戰,先須聯眾心而作一心。」幾名具備作戰能力的王侯也都以實際行動做出了回應,輔王楊輔清一路進逼寧國,鮑超只得抱病迎戰,結果一路連敗。與此同時,護王陳坤書一路水陸並進,對金柱關、蕪湖一帶展開反攻。

這兩路都是為了策應天京城下對曾國荃軍的攻擊。1862年10月13日,李秀成自領的第三路從蘇州出發,他親率十三王計十萬人馬,號稱六十萬大軍,經溧水、秣陵關,直達天京城下。太平軍與湘軍的最後一次大會戰由此揭開帷幕,加上在外圍的楊輔清等部,太平軍投入會戰的實際兵力達到了三十萬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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