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至為關鍵的幾個月 用一個字來概括就行

佔領嘉定後,李秀成設總部於常熟,指揮部隊繼續往前推進。1862年5月30日,一支有一千多人組成的太平軍先鋒部隊對松江城東北發起奇襲,城內守軍尚未在城頭上列好,雲梯就已架在了城牆邊。

由華爾親自指揮的常勝軍和部分英國海軍負責防守松江。松江附近有一條小河,英軍海軍坐著快艇在小河內進行觀察。看到常勝軍來不及防禦,太平軍已經快爬上城牆,海軍水兵急忙用槍炮進行射擊。太平軍敢死隊員雖英勇過人,但終究不敵背後突如其來的彈雨,為首將領身負重傷,一名參加太平軍的法國人陣亡,太平軍被迫撤出戰場。

次日,堵王黃文金、納王郜永寬等部趕到松江,將松江城予以緊緊包圍。當天士迪佛立致函他在英國陸軍部的上司:「我認為,目前形勢下我所指揮的部隊僅能守住上海本身。」

實際上,士迪佛立自嘉定兵敗後就決定將聯軍行動限定於「直接守衛上海、吳淞和暫取南橋」。這一政策等於是對「三十英里外圍戰」的否定,引起了何伯的強烈抗議,上海的洋人和中國紳商也都表示不滿。

士迪佛立自己解釋,他之所以制定限制作戰的政策,乃是出於多方面的考慮,其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考慮,是隨著夏季的到來,長達數月的酷暑和由此帶來的疾病,將給繼續作戰的英法聯軍帶來重大損失。不過李鴻章等人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士迪佛立改變政策的原因沒那麼複雜,其實用一個字來概括就行,那就是——㞞!

如果是因為冬季太冷,部隊準備不足,必須等待後方送來冬裝,那還情有可原,可有誰聽說過因為夏天太熱也要避戰?再者,你怕熱,人家太平軍可不怕熱,他們會照打不誤。

李鴻章在「西兵退出嘉定折」中直言不諱地指出:「賊(指太平軍)兵員浩大,氣焰大長,西兵為其所懾,從此不肯出擊。」他同時推斷,士迪佛立此舉將促使太平軍加速撲向松江與青浦。

李鴻章的推斷無疑是正確的。松江、青浦皆為戰略要地,尤其松江還是被太平軍稱為「假洋鬼子」的常勝軍的避難地及老巢,李秀成對此可謂是志在必奪。6月2日,他親自率部到松江與黃、郜會合,攻城部隊的力量得到極大增強。

發現松江城防堅固,守軍人數也不少,李秀成決定變攻城為打援。當天,他偕黃、郜部對松江城西北的廣富林實施突襲,不僅成功擊破清軍營寨,而且俘獲英國皇家軍艦「聖陀號」所屬的一艘快艇,外加十二艘滿載軍火的中國炮艇。

華爾一看急了眼,指揮常勝軍和所有英軍從城內發動反突襲,將快艇和兩三艇炮艇又搶了回去。即便這樣,太平軍仍繳獲洋槍四百支,火藥三十六箱,原快艇中的水手及其炮艇中的其餘洋人全部被俘。

太平軍不但加緊圍攻松江、青浦,而且也沒有放鬆奪取上海的計畫,其前鋒與上海城僅隔二十里,抬眼望去,上海近在咫尺。英法兩國駐滬領事驚慌失措,立即要求李鴻章前往領事館會晤。會晤過程中,洋人們除與之商議如何共同抵抗太平軍外,還明確規定了清軍在聯合作戰時所必須投入的兵力。

這時淮軍已訓練了一個階段,同時上海日益危迫的局勢也容不得他們再坐而觀之,李鴻章決定將淮軍的力量全部動員起來,以支撐住上海搖搖欲墜的防衛,他下令程學啟部對太平軍予以堅決阻擊。

程學啟原是太平軍的一個低級將官,曾國荃圍攻安慶時,因曾國荃幕客孫雲錦的勸說力保,他始歸降於曾國葆軍營。湘軍集團對太平軍降將一向都非常提防,曾國荃用長壕圍攻安慶,其餘各部都以壕牆護衛,唯獨把程學啟營置於壕外,而且正當太平軍進攻之要衝。甚至於,曾國荃還在壕內列炮,將炮口指向程營。

程學啟既已投降湘軍,公開與太平軍為敵,便已無法回頭,可是又得不到曾氏兄弟的信任,內心十分痛苦。他白天不敢流露出這種情緒,只有到了晚上睡覺時,才一個人偷偷落淚,甚至一度想要自殺。

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從此一有苦仗惡仗,程學啟就主動請纓,如是者數月,曾國荃才對他有所信任。不料胡林翼、曾國藩又都雙雙給曾國荃寫信,讓其防止程營生變,與此同時,隨著程學啟不斷建功,周圍忌妒他的人也趁機在曾國荃面前說他的壞話,這讓曾國荃對程學啟重新起了疑心,決計找機會殺掉他。程學啟的保人兼老師孫雲錦知道後,急忙上書曾國荃,逐一辯明針對程學啟的各種不實之詞,曾國荃這才作罷。

等到湘軍攻佔安慶,因程學啟立有大功,曾國荃僅給他增添了一營人馬,連同原來一營,共兩營,稱為「開字營」,顯然是既要借其死力,又不打算予以重用。在這種情況下,程學啟自知在湘軍中難以出人頭地,不能不產生出另棲高枝的念頭,只是未逢時機,不敢聲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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