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至為關鍵的幾個月 擔憂是多餘的

就在大家都相信一場空前血戰無可避免的時候,天時無常,從1862年1月26日起,上海突然下起大雪,雪停之後又開始降溫,氣溫從1℃下降至-20℃,《北華捷報》稱:「未嘗見諸上海的氣象記錄也。」

整個原野天寒地凍,而且整整持續了二十多天之久。對上海的洋商洋兵來說,這種不期而至的氣候簡直是「上天佑助」:暴雪和酷寒重創了太平軍,由於對此缺乏心理準備,他們沒有足夠冬衣用以禦寒,多數時間無法外出行動,按照李秀成的說法是「我們動彈不得」;河道被冰塊阻塞,在河中巡邏的軍艦和船隻全都行動受阻,但太平軍水師也因而行動困難,不能負起配合其陸軍行動的職能。

依靠天氣幫忙,何伯總算把危機應付了過去,當然他知道這只是暫時應付,天氣一旦轉暖,太平軍仍會繼續進攻上海。他於是決定徹底放棄英國政府的中立政策,為了表明這麼做有理有據,他宣稱:「太平軍不單是反對皇帝的暴亂分子,而且還踐踏人間與神靈的全部法律,將他們從通商口岸驅逐出去完全正確。」

上海地區的清軍包括綠營和勇軍,綠營不用說了,早已墮落為烏合之眾。上海地方政府自己招募的勇軍也並不比綠營更強,英國情報機構彙報說,用來「保衛」上海地區的三萬名勇軍每個月都要耗費幾十萬元,可他們不是沒有戰鬥力,就是對政府不忠誠——勇軍名義上雖屬江蘇地方長官指揮,但地方長官其實根本不能予以控制,有人乾脆稱之為「市井無賴」。

在何伯眼裡,清軍都是廢物點心,根本沒有什麼用處,自家的英法聯軍又數量有限,無論防禦還是進攻都很吃力,於是洋槍隊就成了他唯一能夠發掘和利用的軍事資源。

至1862年1月,洋槍隊達到了一千多人,部隊裝備齊全,隨時處於備戰狀態,同時在經過幾次較小規模的戰鬥考驗後,華爾也信心十足地認為他的部下已能適應進攻性作戰。倒是中國的地方官僚受先前老洋槍隊慘敗的影響,認為新洋槍隊再怎麼訓練,畢竟和受過實戰鍛煉和檢驗的英法聯軍不同,難以承擔起主動進攻的責任。蘇松太道吳煦就擔心華爾過於輕視太平軍,貿然出擊會削弱上海的防守力量,甚至導致上海被攻陷。他在一封信中質問上海道台,說到那時即使「食華爾肉」,又有什麼用呢?

事實證明,吳煦的擔憂是多餘的。洋槍隊首先在吳淞告捷,其所屬的一個支隊擊退了一大批太平軍,接著在清軍的援助下,洋槍隊又於廣富林擊敗太平軍數千人。2月上旬,太平軍開始重兵集結於松江周圍。松江不但是洋槍隊的基地和老巢,也是上海的門戶,華爾急忙派約五百人出擊,在清軍的及時援助下,將太平軍趕出了其所在營地。

洋槍隊的動向終於引起了太平軍高層的注意和重視。太平軍直接對松江發動了進攻,但這次進攻也遭到挫敗。洋槍隊最新配備的大炮在此番攻守戰中顯示出巨大威力,太平軍死傷達兩千多人。洋槍隊在擊退太平軍後,又追至廣富林,俘獲七百多人,並奪得大量船隻。在這種情況下,加上天氣寒冷,給養不繼,太平軍只得撤除對松江的包圍。

洋槍隊在這一系列戰事中取得的勝利,令其身價倍增。何伯忙不迭地邀請華爾會談,希望洋槍隊能夠與英法聯軍合作,共同對太平軍發動攻勢。

昔為階下囚,今作同盟者。華爾沒有忘記當初正是何伯將他變成了囚犯,他在會談時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久郁於心中的一絲憤懣,同時要求何伯保證不再發生類似過去抓捕他那樣的事件。何伯立即答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已步入坦途,並將得到我所能給予你的全部支持。」

華、何一拍即合。1862年2月16日,兩人化裝成獵人,對位於浦東半島頂端的高橋進行了偵察。五天後,英法聯軍出動四百多人,洋槍隊出動六百人,對高橋展開會攻。

在高橋戰役中,洋槍隊扮演了先鋒的角色,不僅將據守外圍工事的太平軍予以擊潰,而且攻陷了約有一萬人守衛,雖無城牆但工事堅固的太平軍前沿陣地。他們在實戰中的表現確實非常出色,連對洋槍隊一貫持批評態度的上海新聞界也一反常態地表示認可。

在新洋槍隊成立後,以江蘇巡撫薛煥為首的地方官員一直未敢向朝廷彙報相關情況。這時覺得時機已到,薛煥立即寫成奏章,將高橋戰役的經過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同時對華爾及其洋槍隊給予了很高評價,誇口說只消少數洋槍隊就能戰勝眾多太平軍。

薛煥建議:「因洋槍兵勇甚為得力,(所以希望能)取名常勝軍。」他的建議得到批准,從此洋槍隊獲得了中國官方所授予的合法地位,並正式開始使用常勝軍這一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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