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重用漢人不可 把刀磨到雪亮

「擱車」事件發生不久,兩宮皇太后即以小皇帝的名義頒下諭旨,擇日護送咸豐的靈柩回京。

當時的北京與熱河已實際成為政治上的兩大中心,以政治勢力的強弱而論,北京佔據優勢,但就名分而言,由於咸豐的靈柩和小皇帝都在熱河,熱河尚居於正統之席。在這兩大中心裏面,兩宮皇太后、輔政八大臣、恭親王奕訢又成鼎足三分之勢,假使繼續維持現有局面,垂簾勢力就算是輸,也未必會輸得很慘,可如果北京、熱河合二為一,輔政勢力的所有優勢都將清零。

八大臣的三個核心人物,載垣、端華皆庸懦無能之輩,全靠肅順一人拿主意。肅順雖有魄力膽識,卻又不學無術、心浮氣躁,他自以為是咸豐臨終前交託的顧命大臣,他人能奈我何,而垂簾聽政乃祖制所無,缺乏必要的法理支持,兩宮皇太后也不過是自說自話,痴人說夢而已。

其實用顧命大臣輔佐幼君並不是咸豐首創,康熙初年鰲拜不就是受命輔政的嗎?鰲拜又是個什麼下場?若就對皇權的威脅來說,肅順和鰲拜一般無二,而且他還未必有鰲拜那麼厲害。至於垂簾聽政在祖制上有沒有規定,這都不重要,須知祖制也是由人定的,最重要的是權柄掌握在誰手上,誰奪取了執政大權,誰就相應擁有了無限的解釋權。

與優哉游哉的八大臣相比,已然勝券在握的兩宮太后反倒顯得有些戰戰兢兢。在車輛齊備後,她們令妃嬪們先行啟程。當妃嬪們前去向她們辭行時,兩宮太后甚至流著淚說:「你們這下可以幸運地脫險了,我們母子還不知道能否留得住性命,能不能回到京師,再與你們相見?」

兩宮太后如此恐懼,主要還是怕萬一政變的消息走漏出去,八大臣圖窮匕首現,在路上對她們下手。要知道,八大臣完全可以借故除掉她倆,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這點恭親王奕訢考慮得非常周到,在他的籠絡和邀約下,時任兵部侍郎、在京津一帶掌握著兵權的勝保來到熱河,明為叩謁皇帝靈柩,實質是為兩宮太后壯膽。

按道理,八大臣這時總應該有所警惕了,誰知依然故我。原因是自兩宮太后被迫發下焦旨,對董疏加以痛駁後,他們便以為其餘大臣再不敢生有異議,從此可以一切太平無事,而根本沒有料到他們的政敵早已把刀磨到雪亮。

要說八大臣也算是老官僚了,但在關鍵時候比拼政治權術,卻還不及初出茅廬的兩宮太后。原先端華除任步兵統領外,還主管火器營、健銳營、鑾儀衛(帝、後的車駕儀仗隊),那拉氏先授端華以工部尚書,然後說你手裡的職務太多,勢必忙不過來,為了減輕勞動量,工部尚書以外的職責就都不要再兼了。八大臣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剝奪他們的兵權,居然樂呵呵地就答應了。

接著,鈕祜祿氏通過醇郡王奕譞的嫡福晉傳話,令奕譞起草載垣、端華、肅順三人的罪狀詔,以用於到京發布。奕譞起草好後,仍由其福晉偷偷帶進宮來,鈕祜祿氏將罪狀詔藏在了自己衣服裡面,此事除兩宮太后外沒有一個人知曉。

1861年10月26日,熱河車駕分兩路出發,其中肅順一路奉旨護送咸豐的靈柩前去皇陵,兩宮太后與載垣、端華為一路,沿小道兼程返京。

兩宮太后一到京城,便密召恭親王奕訢面詢相關事宜。確定京城這邊已布置妥帖,鈕祜祿氏隨即發布了奕譞在熱河草就的那份罪狀詔,指責載垣、端華、肅順「朋比為奸」(即所謂的「咸豐三奸」),並宣布解除八大臣贊襄政務之任,即日令其退出軍機處。

載垣、端華先到了軍機處,二人雖然還不完全清楚罪狀詔的事,但已有所耳聞。當見到前來宣詔的奕訢時,他們還像以往一樣,擺著架子大咧咧地喝令道:「外廷臣子(當時軍機處、南書房等重要機構均屬內廷,除此以外的機構屬外廷),怎敢擅入?」

奕訢立即答以有詔書在手,二人竟然質問奕訢從哪裡得來的詔書:「太后不應召見外臣。」

在最初的罪狀詔中,垂簾勢力對載垣等人尚留有餘地,詔書中僅強調解除贊襄政務之任,並未正式治罪。載垣等人的傲慢態度徹底激怒了他們,兩宮太后傳旨,令將載垣、端華、肅順革職拿問,交宗人府嚴行議罪。

奕訢再赴軍機處宣詔,載垣、端華仍不肯面對現實,厲聲道:「我輩未入,詔從何來?」奕訢也不跟他們廢話,命隨行侍衛上前擒拿,兩人在被捕前還在高喊:「誰敢(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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