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重用漢人不可 他們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依靠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奕訢終於得以獨自入宮。見面之後,兩宮太后照舊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先把八大臣如何欺負壓制她們的事複述一遍,接著便問奕訢有何高招。奕訢認為輔政勢力遍布熱河行宮,非到京難有勝利把握,遂答道:「非還京不可。」

兩太后受到咸豐和當時社會輿論的影響,怕還都後被洋人給盯住,而奕訢從迎請咸豐還都起,就已從英法等國使節處得到相應保證,他向兩太后承諾:「外國無異議,如有危險,唯奴才是問。」

在得到兩太后的同意後,奕訢便先回京做準備。奕訢剛到熱河時,在載垣等人面前都刻意做出謙卑的樣子,肅順見了還頗輕視他,嘴裡「老六」「老六」地喊個不停,以為奕訢言過其實,能力也就那樣,毫不足畏。及至奕訢和太后會面結束,肅順因為心裡沒有底,倒又害怕起來,對奕訢的態度也恭敬起來。肅順越這樣,奕訢越擔心,他一路上兼程而行,途中都不敢歇宿於州縣提供的公館,就怕肅順派人行刺。

奕訢抵達京師的前一天,御史董元醇上疏朝廷,以皇帝年幼為由,請求由皇太后暫時權理朝政,同時又建議「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代替輔政大臣來襄理一切朝中事務。這是輔政勢力之外的大臣窺測到太后有垂簾聽政的意圖,專為投機而發的奏疏,其中對太后和恭王奕訢的利益基本全都兼顧到了。

兩宮太后雖有意拿董疏做文章,但此時奕訢尚未有所布置,與八大臣攤牌還為時尚早,所以她們起先選擇了留中不發。即便這樣,八大臣知曉後也奓了毛,他們堅決請求把董疏發下,說要痛加駁斥。

見已驚動了八大臣,兩宮太后乾脆來了個投石問路,在發下董疏的同時,擬旨表示將就「垂簾聽政」一事召集群臣會議,落實董疏的相關建議。

「垂簾聽政」意味著「垂簾、輔政兼而有之」的體制結束,八大臣權力盡失,他們豈甘就範,八大臣之一的焦祐瀛立即擬出聖旨,對董疏進行批駁。

焦祐瀛所擬聖旨(焦旨)必須太后蓋章才能生效,那拉氏看了焦佑瀛所擬聖旨後,堅決不同意照發。不過為了緩和氣氛以及做進一步試探,兩宮太后還是決定召見八大臣。

載垣等人上殿後都顯得特彆氣憤,一見到太后就大聲嚷嚷起來:「贊襄幼主,不能聽命太后,請太后看折,其實也只是多餘的事!」意思是他們本來就可以自己做主,賦予太后閱看奏疏的權利,已經是給足了太后面子。

杜翰說得更是露骨:「若聽信人言,臣不能奉命!」其他人也個個語氣激烈,聲震殿宇。兩宮太后氣得雙手打戰,她們抱在懷裡的小皇帝不僅被嚇得大哭,而且還尿了褲子,把太后的衣服都給弄髒了。

彼此辯論了約半個小時之後,鈕祜祿氏不願再討論下去,提議:「留著明天再說。」眾人遂不歡而散。

次日,載垣等人便選擇了「擱車」(意即消極怠工),將所要處理的文件全都擱置在了一邊。八大臣均為軍機處要臣,他們這麼做,等於讓朝政陷於癱瘓。兩宮太后明知八大臣在向自己示威,氣憤至極,說:「他們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已經站在兩宮太后一邊的醇郡王奕譞也怒不可遏,放出了「等以後進城說話」之類的狠話。惠親王綿愉是咸豐的叔叔,被宮中稱為「老五太爺」,此老久歷政治風雲,老謀深算,立即喝止奕譞,以免他走漏風聲。

面對八大臣的「擱車」,那拉氏堅決不肯讓步,鈕祜祿氏到底長期領導後宮,在她那個年齡,卻已擁有著足以與「老五太爺」媲美的老練沉穩,她雖然也氣得不行,但很快就及時轉圜,勸那拉氏「姑且將就」。兩宮皇太后最終做出妥協,按照八大臣所願,將焦旨蓋章發了下來。八大臣這才照常辦事,言笑如初。

宮中的這場爭鬥可算是未來政變的一場預演,表面上八大臣獲勝,其實大謬不然。當時就有人在密札中預言:「此事發生後,不久一定會發生大變,八人斷然難以免禍,哪裡還用等到返回京城呢?」

此人觀察政治形勢真可謂是洞若觀火。奕譞、綿愉的暗中表態,就已說明輔政勢力的過於囂張和不知收斂,已引起其他派別的側目,甚至不用兩宮皇太后拉攏,他們都會自動地與垂簾勢力結合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沒有奕訢入京布置,八大臣也已經很危險了。

另一方面,兩宮皇太后要發動政變也是迫不得已,將政變發動到一個什麼地步,對八大臣如何處置,都會有事先考慮和權衡。如果八大臣不逼著她們將焦旨發下去,考慮到各種因素,她們對八大臣的事後處置可能會輕得多,但這件事發生之後就完全不同了。

可笑的是,政治形勢已經如此緊張,載垣等人卻仍然懵懵懂懂,不過是發下一個沒什麼實際用處的諭旨而已,竟又談笑自若,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也真是夠昏聵的,預言者因此在密札中點評道:「如二四者(指八大臣),可謂渾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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