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重用漢人不可 以退為進

奕訢是個能力較為突出的王爺,曾經主政軍機處,算得上是肅順這些人的前輩,他平時待人處事很寬厚,極孚眾心,因此外界稱為賢王。尤其是在英法聯軍撤退後,奕訢和文祥在京城主持一切,有安定和調護社稷之功,其聲譽之高,更是不同以往,可以說,京城內外,除八大臣及其依附於他們的黨羽外,滿漢官員大多對恭王表示支持和認可。

可是因為受到皇帝的猜忌,奕訢的作為越大,聲譽越高,反而自身的處境越差。咸豐在熱河期間,奕訢曾多次奏請前往問安,肅順等人出於爭權等目的,在咸豐的耳邊說什麼奕訢聯合洋人,挾持朝廷,況且權勢過大,恐另有圖謀,必須提防。其他嫉妒奕訢的王爺也乘機落井下石,咸豐的五弟惇親王奕誴就無中生有地指責奕訢有反意。咸豐本就將奕訢視為懷疑和防備的對象,周圍這些人的讒言無疑更增加了他的疑竇,於是下諭給奕訢,言稱:「相見徒增傷感,不必來覲。」

咸豐抱病時,京師人士都以為皇帝一旦駕崩,以恭王之賢,必能以攝政王的身份輔佐幼帝,不料咸豐在遺詔中竟沒有一個字提到恭王。肅順等人輔政,自然也秉承咸豐的意圖,視奕訢為政敵,不讓他染指權力和前來熱河。

醇郡王奕譞深知奕訢的能量以及所處困境,因此建議兩宮太后找他作為援手。鈕祜祿氏認為奕譞說得很對,隨即寫下密旨交給侍衛,由侍衛秘密潛入京中,將密旨授予恭親王奕訢並向其問計。

奕訢看完侍衛送來的密旨,馬上意識到熱河形勢已一觸即發,他很清楚,假如八大臣完全掌控朝政,他和兩宮太后叔嫂都將在朝廷上失去立足之地,現在太后既在密旨中表明了剷除八大臣的決心,他就必須與之同舟共濟,背水一戰。

當下奕訢以拜祭咸豐靈柩(稱為梓宮)為由,再次請旨前往熱河。此時八大臣禁遏在京王公赴熱河奔喪,為的其實就是阻止奕訢前來熱河,但在兩宮太后的力爭下,奕訢最終還是得以成行。

奕訢到熱河後先赴靈堂,一見靈柩,便伏地痛哭。自咸豐去世後,大家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拜祭者哭得有奕訢這麼傷心,那哭得真是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以致旁人也無不落淚。

奕訢的心情不難理解,他和咸豐原本手足情深,是兄弟中關係最親密的,可就因為自己的親生母親晚年太過糊塗,而他自己當年又太不成熟,沒有自避嫌疑,導致這段兄弟情從此畫上了句號。以後他竭力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彌補這段縫隙,不說回到從前,起碼希望重獲皇兄的信任,所以咸豐自己躲在熱河,把他一個人扔在極其危險的京城談判,他認了,咸豐對京城不管不問,他也一力承當,可就這樣,他居然連最後再見咸豐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得到。

如果說咸豐對當年的那段往事仍未完全釋懷,這個倒還說得通,但總不至於連見一面都不願意吧?肅順等人在咸豐耳邊搗鬼的事,不可能全都瞞過奕訢,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正是這幾個「奸臣」只顧結黨攬權,不顧是非,肆意挑撥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弄得他與咸豐天人相隔,永無機會和好如初。先前他看了太后密旨,發現肅順等人弄權堂上,欺負嫂子與侄兒,這種悲憤之情更是難以遏止。

心情有多麼悲憤,身上就有多少力量。奕訢素來聰明有餘,膽魄不足,但這次他是豁出去了,就等著和兩宮太后密謀,如何將八大臣一舉拿下。

然而八大臣也不是省油的燈,等到拜祭結束,太后要召見奕訢時,他們似乎提前聞到了危險的氣息,杜翰(即咸豐恩師杜受田的長子,八大臣之一)當眾發表意見,說咸豐新喪,叔嫂應避嫌疑,而且太后尚在服喪期間,尤其不宜召見親王。肅順、載垣等人便把杜翰的一套說辭作為論據,極力反對奕訢受召。

兩宮太后對此早有準備,她們數次派太監出宮傳旨,兩邊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奕訢知道八大臣起了疑心,便以退為進,對肅順說你們要是不放心我的話,那就讓端華陪著我一道進宮吧。

端華是個沒多少主見的人,聽後只是看著肅順不說話。如果奕訢始終堅持一個人入宮,肅順是無論如何不肯放手的,現在奕訢肯讓人陪著進去,他反倒放鬆了警惕,認為兩宮太后可能真的只是要和親王小叔聊兩句家常,最多也不過是訴幾句苦而已,應該翻不出什麼花樣。於是他解嘲似的笑道:「老六(奕訢)你是與兩宮叔嫂談話,何必要我們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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