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重用漢人不可 鉤弋故事

兩宮皇太后與八大臣尤其肅順早有矛盾,這種矛盾最早發生於那拉氏與肅順之間。那拉氏熱衷參與政事,而且觀點常與肅順相左,兩人曾不止一次當著咸豐的面爭吵。典型事例就是英法聯軍入侵時,肅順主張撫議及「巡幸木蘭」,那拉氏卻主戰且力阻北逃。事後肅順不滿於後宮干政,而那拉氏也對肅順輩很是厭惡。

這種政治上的齟齬還延伸到了日常。圓明園有新舊兩個園門,新園門離北京城較近,為皇帝專用,臣工進園被要求走舊園門,一般情況下不得因貪捷徑而走新園門。一天,咸豐和那拉氏登高望遠,忽見一行車騎直趨新園門,一問原來是肅順所為,咸豐當場發怒,命令侍衛持鞭上前,將肅順趕出了圓明園。肅順認為皇帝一向待他優厚,何至於如此不給面子?打聽下來,原來當時那拉氏就在咸豐身邊,便料定是那拉氏從中挑唆,對其愈加不滿。

咸豐逃奔熱河時非常倉促,飲食、用具、車馬等途中必備之物都未能帶全。妃嬪們所乘的車馬是肅順臨時從集市上雇來的,騾馬瘦弱,車子破舊,在平路上行駛已很困難,進入山路後更是顛簸得令人難以忍受。妃嬪們平時全是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個苦頭。那拉氏正好看到肅順的騾車從旁邊經過,便請求肅順給她換輛好點的車馬。肅順隨口答應,說到前站再說,然而當車隊到達前站時,不知他是蓄意報復,還是無意為之,反正當那拉氏派人前去詢問時,卻被以「無暇顧及」為由推託掉了。

之後那拉氏遇到肅順時再次提出了換車的要求,肅順當即拉下臉來,厲聲呵斥道:「連中宮(皇后)都乘坐敞車,你又有何不可,難道還要位列中宮之上不成?」那拉氏再不敢多言,但從此卻對肅順更加懷恨在心。

肅順當然也能感覺得到那拉氏的敵意。咸豐逃到熱河後,身體極度虛弱,經常咯血,他想到,一旦咸豐駕崩,必然會由皇長子載淳繼位(咸豐有兩個兒子,但次子出生當日就死了),那拉氏的地位將直線上升,於己大不利,為此時常在咸豐面前說那拉氏的壞話。咸豐一開始寵信那位氏,甚至允許她參與議論朝政,但在吃了那拉氏的苦頭之後,也漸漸地對她厭惡起來。

一天,那拉氏又不按聖旨辦事,獨斷專行,咸豐很生氣,便向肅順訴苦。肅順趁機建議咸豐,「請用鉤弋故事」。鉤弋是漢武帝的妃子,被封為「鉤弋夫人」。漢武帝晚年想立他與鉤弋夫人所生的兒子劉弗陵為太子,弗陵正當年幼,與載淳差不多,而鉤弋夫人卻又與那拉氏相仿,正當青春年少。為了防止太后與外戚專權的局面發生,漢武帝果斷選擇了賜死鉤弋夫人,這就是「鉤弋故事」。

問題在於漢武帝就好像是康雍乾一般的雄主,他們所做的事往往只能讓後來者抬頭仰望,要仿效可就太難了。咸豐屬於性格比較仁厚,甚至可以說有些懦弱的皇帝,對那拉氏不滿意歸不滿意,但要他把自己的親人殺掉,卻無論如何干不出來。況且,咸豐早年喪母,對於失去母愛有著切膚之痛,他怎麼忍心再讓兒子面臨同樣的悲劇呢?

醇郡王奕譞是咸豐的七弟,其嫡福晉(即嫡妻)是那拉氏的胞妹。奕譞發現咸豐居然有殺那拉氏的念頭,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與嫡福晉一起以身家力保那拉氏。咸豐本就下不了決心對那拉氏怎樣,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通過奕譞夫婦之口為那拉氏所知,那拉氏心驚肉跳之餘,言行舉止收斂了不少,但她同時也多了個心眼,開始暗暗打聽誰是咸豐背後的謀主。咸豐見那拉氏害怕,反而失去防範之心,有一次喝醉了酒,借著酒勁朝那拉氏發飆,竟不慎將肅順建議殺她的事吐露了出來。那拉氏聽得咬牙切齒,也迅即滋生了與肅順勢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想法。

清代筆記中另有一種記載,說其實是咸豐自己產生了用「鉤弋故事」處置那拉氏的主意,接著再告訴肅順,稱他將效法漢武帝,除掉那拉氏。當然即便是這種情況,那拉氏在知曉後,也不會減少對肅順的半點恨意——肅順起碼是參與了密謀,而且沒有表示反對!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實跟君主的老婆們打交道也是一件極為兇險的事。在後宮,不光那拉氏對肅順虎視眈眈,必欲除之而後快,其他妃嬪乃至皇后也對肅順沒有任何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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