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重用漢人不可 用好此人

李鴻章回到寓所後,正要收拾行李出發,胡林翼已派人趕到寓所,邀請他到英山大營再住幾天。李鴻章起初還拿腔拿調地不肯,經胡林翼竭力挽留方才答應下來。

胡林翼本想勸李鴻章繼續回祁門,但看對方正在興奮當中,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和李鴻章把酒言歡,兩人都不再提及前事,直至盡歡而別。不過等李鴻章一走,胡林翼就給曾國藩寫了一封信,在信中說:「李某(李鴻章)終究會自己明白過來的,到時還是要引導他前進,用好此人,可以增強我軍的力量。」

李鴻章前往江西,在兄長任職的地方住了一年,也閑了一年。這閑置下來的一年可把他給愁壞了,說到底,李鴻章的人生理想還是「拚命做官」,哪裡是個閑得住的人。

一天,李鴻章兄弟在友人處遇到了一個九華山的和尚。此僧擅長相術,他先見到李瀚章,稱李瀚章是貴人,且「不出十年,將為封疆大吏」,繼而又見李鴻章,更是預言其未來前程超過乃兄:「貴不可言。令兄能夠顯貴,也都是由於你啊!」李鴻章回去跟母親一說,老太太大喜,次日就讓李鴻章給和尚送錢,希望能問得更詳細一些,但和尚已經走了。

李鴻章晚年任兩廣總督,被調入京居住於賢良寺。一名九華山寺僧入京迎請藏經,依靠一些九華山老香客的關係尋到李鴻章門下,想請李鴻章為他的廟宇題字。李鴻章尚記得當年那位擅相術的和尚,問此僧認不認識。九華山的廟宇及和尚不知有多少,這僧人哪裡認得,但他很會看人臉色和奉承巴結,馬上順著李鴻章的意思說:「您見到的高僧是地藏王菩薩的化身!」

九華山確為地藏菩薩的道場,所以僧人的胡謅也並非毫無依據。李鴻章聽了十分高興,不僅題了字,還命賢良寺住持代為陳說,讓九華山寺僧得以早早就領到了藏經。

李鴻章對「地藏王菩薩」的念念不忘,驗證了當年他那顆按捺不住的名利之心有多麼急切。他終於如同胡林翼所說的那樣明白過來,領悟到一旦離開湘軍和曾國藩,確實沒辦法「進身」,所謂「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放到現實之中,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大話空話而已。

正在猶豫彷徨之中,李鴻章接到郭嵩燾的一封來信。郭嵩燾勸他說,你「崛起草茅」,現在的根基還很淺,必然須由貴人相助。試問今日之天下,舍曾公(曾國藩)之外,你還能依靠誰呢?就算原來與曾公之間有過不愉快,你仍要賴之以立功名,所以還是去投曾公為好。

郭嵩燾的信可謂來得恰逢其時,李鴻章讀後怦然心動,於是便趁著湘軍收復安慶的這樣一個機會,寫信向老師致賀。雖然他在賀信中並沒有明言想回歸湘軍大營,但其心情和願望已是躍然紙上。

說實在的,李鴻章當初離開祁門大營,確實讓曾國藩很傷心很失望。那是他最艱難的時候,身邊多一個得意門生和幕僚的支持,就意味著多一份力量。以後當聽到有人說李鴻章才氣無雙時,他總是嘆息著說:「此君難與共患難耳!」

是胡林翼的及時來信提醒了曾國藩,曾國藩自己也認為李鴻章「才大心細,勁氣內斂」,乃未來不可多得的將才。另一方面,隨著時間的延續,他的氣也慢慢消了下去。畢竟李鴻章主要還是為了替李元度仗義執言,而不是因貪生怕死借故逃離,再者說,李鴻章當時只是一個既無官職在身又無兵權的幕僚,即便沒有師生爭吵的這件事,老母寄居於鄰省,提出辭職回家奉養母親,難道不行?

曾國藩一向非常珍視與朋友弟子的友情,他不是一個耿耿於懷的人,同時自胡林翼去世之後,他也深知肩上的擔子又重了許多,所以更有一種視才如命的緊迫感。看到李鴻章的信後,他即親自復書一封:「若在江西無事,可即前來。」李鴻章等的就是曾國藩的這句話,當下便從江西來到安慶,曾國藩不僅重新邀其入幕,而且待他比從前還要好,凡軍政要務,都要與他進行籌商。

有人爆料說,其實曾國藩當時是這麼回覆李鴻章的:「足下的行蹤也太讓人捉摸不定了,以前祁門危急的時候你走了,現在安慶這麼安全,你為什麼不來?」這種說法可能符合一般人的心理,即就算讓你回來,但抓住機會該挖苦也要挖苦,只是它低估了曾國藩的胸懷,而且從李鴻章見信即行以及曾國藩嗣後對他的態度來看,也顯得頗不可信。

沒有曾國藩的胸懷雅量、胡林翼的遠見卓識,以及李鴻章自己的磅礴才氣,李某重新回歸湘軍這段故事就不可能發生,它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湘軍為什麼能夠在那麼艱苦複雜的環境中屹立不倒,並呈現出越來越不可遏制的強盛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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