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勝天半子 四兩撥千斤

從前上海爆發小刀會起義,起義軍佔據上海縣城,官軍久攻不下,細究下來,也是洋船向城內接濟了糧食。之後,地方官府偷偷送了四萬兩白銀給洋商,洋商即為官軍所用,起義軍的糧草也隨之斷絕,官軍這才得以攻克上海。

曾國藩雖沒有直接和洋人打過交道,但他從這個例子里得出結論,認為洋人有兩個特點,「最愛財利,最講交情」,也就是洋人重商,而且很守信用,若能掌握好這兩點,交涉不難。

在曾國藩的授意下,凡有洋船經過安慶附近,湘軍水師各營就予以殷勤接待,陪著吃好喝好,完了還有禮相送。曾國藩預先撥付給水師五百兩白銀,專門用以接待洋船,而且交代不必過於節省,少了再補。

接待洋船時,水師方面的人並不主動談到安慶戰事,為的只是建立感情聯繫。只有在探明洋船載運糧食的情況下,為提防其將糧食出售給城內守軍,才需要與之交涉,交涉的方式是先以好言相勸,如果對方不聽,再投其所好,以利誘之:你不是要賣米給城內的太平軍嗎?那你賣給我們,絕不讓你吃虧。

一石米,太平軍出價五兩銀子,湘軍也出五兩,太平軍出價十兩,湘軍也出十兩。洋人為的不過是要做生意賺錢,同樣的利潤,他們不用冒著風險再鑽到安慶城裡去,而且又在水師這裡吃著喝著,雙方還有了一點交情,何樂而不為?

同為南北大帥,有人曾把曾國藩和僧格林沁放在一起比較。平心而論,曾國藩的軍事才能未必及得上僧格林沁,但他的政治頭腦和文化素養卻是僧王所萬萬無法比擬的。即以對外交涉來說,僧王就是硬碰硬,打不過也要打,而曾國藩卻知道中國人還有一種獨特的智慧和技巧,叫作四兩撥千斤。事實上,如果把時間往回倒,當年參與《南京條約》談判的家丁張喜就已經具備了這種思維,只是當時的大吏都視張喜為小人物,利用完了就扔,更不會想到他這種思維也有著超前的現實意義和價值。

曾國藩的辦法大收其效,安慶城內的糧食軍火接濟逐漸斷絕,貯存物資也行將告罄。在外圍援軍的調集越來越困難,且都無法接近安慶城的情況下,安慶太平軍只能獨立對湘軍壕塹發動進攻,試圖打通水路糧道。

這些嘗試都一一失敗了。一位偏向於太平軍的洋人記述道,湘軍「駐紮在城上大炮射程之外的地點,建築起無數敵人爬不進,他們自己也爬不出的堅固土壘和柵欄」,「他們運用哲學的思維,精密地計算到,當城內糧盡的時候,他們的兵士就可以吃得飽飽的爬上城牆,而不會遇到任何嚴重的抵抗」。

湘軍水師也給予了曾國荃部有力配合,楊岳斌在樅陽修築大壩,用以加深加寬內湖水面。不久之後,安慶東門外便形成了「一片汪洋」,這樣水師便可以從近城江面直接駛入內湖,與太平軍作戰。

1861年7月初,菱湖北岸太平軍乘夜渡船回城,被湘軍水師阻截。太平軍軍心大亂,曾國荃趁機在一天之內,將太平軍在菱湖南北岸所建的十八座營壘全部攻陷。

除南北岸營壘外,安慶北門外還尚存有三座石壘,駐守石壘的是太平軍的敢死隊,極難攻取。曾國荃就讓降將程學啟上,程學啟本為安慶守將,熟悉城內城外防務,又急於取得投名狀,自然拼其全力,三座石壘很快就被攻破。至此,安慶屏障盡失,淪為了岌岌可危的孤城一座。

在這種情況下,解安慶之圍的希望已經十分渺茫,但陳玉成仍在調集援軍,做挽救安慶的最後努力。之前他曾赴天京請援,欲調李秀成、楊輔清增援安慶,但結果令人失望,為此他不得不親自南下寧國,用一個「求」字才令楊輔清答應北渡。

8月初,輔王楊輔清率所部十萬人自皖南渡江北上,與陳玉成會合後赴援安慶,林紹璋、黃文金、吳如孝(干王洪仁玕已回天京)亦在挂車河等地進行呼應。

首先迎戰他們的又是多隆阿,而且多隆阿施的還是伏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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