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勝天半子 殺人如麻

劉瑲琳是和鮑超差不多類型的勇將,勇猛有餘,智謀不足。其實他最恰當的做法,是在給予湘軍以重大殺傷後就棄壘而遁,避敵凶鋒,保全實力,以圖再戰,但他沒能想到這一點,犯了和安慶守將葉芸來一樣致命的錯誤。

一旦赤岡嶺遭到合圍,彌補錯誤的主動權就不在劉瑲琳自己手上了,他只得堅守待援,寄望於援兵能夠打開局面。問題在於陳玉成連安慶都接近不了,更遑論解救赤岡嶺,至於關內十三壘,在被曾國荃包圍後,也根本無法對赤岡嶺施以援手。

劉瑲琳部本身在人數上就處於劣勢,經過長達半個多月的圍攻,各壘所儲糧食也已斷絕,無法再繼續支撐。1861年6月8日,在關外四壘的圍牆已被湘軍轟塌數丈之後,三壘率先投降,僅剩下由劉瑲琳駐守的第一壘。次日,鮑超繼續猛攻第一壘,鑒於勢單力孤,劉瑲琳率部半夜突圍,但因溪流漲水被阻,最終突圍失敗,劉瑲琳被擒。

隨著赤崗四壘的陷落,投降及被擒的太平軍除少數短髮者被釋外,劉瑲琳及其屬下官兵全部被殺,曾國藩在寫給朝廷的奏摺中稱:「殲除長發老賊至四千名之多,實為從來所未有。」

在湘軍將帥中,胡林翼自稱是「三如行者」,即愛才如命、殺人如麻、揮金如土,但他常常笑言:「此三如,本行者何曾做到?聊以自娛而已。」另一個愛往「三如」上湊的是曾國荃,左宗棠與之閑談,問他一生得力何處,曾國荃很坦白地說:「揮金如土,殺人如麻。」不過曾國荃其實也沒他自己說的這麼心狠手辣,當他看到赤崗或俘或降的太平軍被殺了這麼多,事後也覺得太過分了。

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是曾國藩,他怕曾國荃在殺俘這件事上動搖,特地在信中勸曾國荃:「既已帶兵,自以殺賊為志,何必以多殺為悔。」

事實上,湘軍如此做法正是出自於曾國藩的授意,每次戰爭結束,湘軍對太平軍俘虜的政策一貫都是,遣散和釋放短髮及被迫脅從者,但對「老長毛」決不放過(如果是在太平軍的陣地尚未動搖或被攻破前投降,則另當別論,此前陳玉成手下的另一悍將程學啟出安慶城投降,就被予以接受)。

曾國藩當然並不是天生殺人狂或者患有嗜殺症。事實上,他統兵十餘年,部下將領不管犯下什麼過錯,他也從未引用軍法殺過其中任何一個。他的弟弟曾國潢在鄉辦團,常借勢殺人,曾國藩知道後就用錐扎其大腿,曾國潢呼痛,曾國藩對他說:「你殺人就不痛嗎?」

曾國藩之所以對太平軍殺得這樣狠,乃至不顧「殺降不祥」的古訓,乃是出於他一貫的「亂世用重典」思維。當時的一些文人也認為,在太平天國運動興起後,社會動蕩,人心思變,就連乞丐小偷都敢高揭太平天國的旗幟倡言作亂,若不厲行殺戮,就無法使「暴徒」生畏而重拾積年思亂的人心,所以「國藩以猛振玩,良非得已耳」。

湘軍集團內部自然更不會對此有何非議,胡林翼就曾手書一聯勉勵曾國藩:「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

就在赤崗四壘陷落之際,李秀成自江西進入湖北,早與李秀成建立聯繫的鄂南當地起義軍紛紛加入太平軍,使李軍迅速擴充至數十萬人,之後他們又佔領了武昌縣。這時北路西征軍雖有一部分隨陳玉成回援安慶,但賴文光等仍堅守於黃州等地,也就是說,太平軍對武漢已形成南北夾擊的有利態勢。

武漢局勢再度緊張。湖廣總督官文向李續宜告急,說:「(武昌)內外空虛,戰守皆不可足恃,惟日夜望眼欲穿,企盼貴軍迅速渡江應援。」

李續宜正在黃州、德安與太平軍相持,無力大舉南援,只得抽出蔣凝學一支人馬前往應急。胡林翼聞訊親率成大吉軍十營自太湖出發,沿江西上,往武昌進發,由於仍感兵力不足,他檄令鮑超也同時加入回援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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