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景德鎮的戰略地位,湘軍和太平軍都心知肚明。自1861年1月5日起,黃文金率兩萬餘人猛撲景德鎮及其北面的浮梁縣城,左宗棠壓力很大,某次在浮梁苦戰時,甚至逼得他把假的「鮑膏」都使了出來。
在皖南湘軍被太平軍壓著打的那段時間裡,不少將領都怕與太平軍作戰,聽到太平軍逼近,能緊張到兩腿發抖。鮑超的霆軍不同,三天關在家裡不打仗,人人心急火燎,難過到要滿屋子打轉。明著得不到作戰機會,他們有時竟然收起自家的黑膏旗,假借友軍旗幟出去打仗。與之對打的太平軍只要接戰時間稍長,就感到不對勁:怎麼不管我們如何施壓,對方不僅不撤退,反而越打越強呢?
有人大叫一聲:「這還是那個鮑妖軍!」於是連忙撤兵逃走了。
發現霆軍竟具有如此大的威懾力,其他友軍遇到危急情況時,往往都借鍾馗打鬼,用假的黑膏旗來嚇唬太平軍。左宗棠在浮梁用的就是這個辦法,而且果真嚇退了敵軍。
幾天後,鮑超奉曾國藩之命增援景德鎮。如假包換的真霆軍一到景德鎮就想大打出手,但由於天氣惡劣,雨雪連綿,拖了一個多月,霆軍才在楚軍的協助下,與太平軍會戰于洋塘。在洋塘會戰中,黃文金部被殺得大敗,黃文金本人也受了傷,湘軍連奪建德、彭澤,黃文金自此被迫退守蕪湖,無法再參與皖南、贛北戰事。
鮑超作為皖南湘軍大殺四方的主力選手,其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敵方關注。得知鮑超赴援景德鎮,祁門大營兵力單薄,太平軍劉官芳等部乘虛而入,從北面分兩路南下,一度進逼歷口。
歷口與祁門相距不足一日行程,祁門大營面臨著和上次李秀成攻克黟縣時幾乎一模一樣的險境。鮑超顯然已經來不及回援,但太平軍也低估了祁門湘軍的實力,在曾國藩的部署下,他們採取伏擊戰等方式擊退了太平軍,祁門再次得以轉危為安。
這一時期的形勢,如曾國藩所言是「奇險萬狀,風波迭起,文報不通者五日,餉道不通者二十餘日」,但曾國藩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鎮定。有一天他甚至忽然想到,皖中有很多經學大師,在這樣顛沛動蕩的歲月里,恐怕生命安全都難以得到保障。於是他派人四處打聽,如果大師還活著,便親自寫信,邀請對方暫入自己的幕府,以資保護,如果已經不幸去世,則對遺屬進行憮恤,同時尋找和收藏大師的遺著。
曾國藩能夠具備這樣良好的心理素質,不是天生如此,其實也是不斷自我修鍊、自我要求的結果。李鴻章曾經說過,曾國藩有一部秘傳心法,名為《挺經》,他的老師之所以能挨過其軍事生涯中的那些驚濤駭浪,勝利抵達彼岸,靠的就是《挺經》。
有一家人,老翁要請貴客來自己家裡吃午飯,一大早就吩咐兒子,讓兒子到集市上去買菜蔬果品,可是都快接近中午了,他兒子還沒回家。老翁著急了,就親自跑到村口去看,只見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兒子挑著菜,正在田埂上和一個擔夫對峙著,彼此都不肯相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見此情景,老翁忙上前替兒子給擔夫說好話:「老哥,我家中有客,等著燒菜做飯。能不能請你往水田裡暫避一步,待他過來,你老哥也可過去,豈不是兩便么?」
擔夫:「你叫我下水,怎麼他下不得呢?」
老翁解釋道:「他個子矮,站到水田裡就怕擔子被浸濕了,食物會壞掉。你老哥個子高些,可以不至於沾水。因為這個理由,所以請你避讓。」
擔夫還是不願意,說:「你這擔內,不過是菜蔬果品而已,就是浸濕,也還可以將就用。我擔中都是來自京廣的貴重貨物,萬一浸水,便一文不值。這擔子身份不同,安能叫我避讓?」
老翁沒法說服擔夫,只好挺身上前:「來,來,既然這樣,便如此辦理:待我老頭兒下了水田,你老哥將貨擔交付於我,我頂在頭上,請你空身從我兒旁邊岔過,再將擔子奉還,何如?」說著話,當即俯身解襪脫履。
擔夫見老翁這樣,反倒過意不去了,一邊下田避讓,一邊說:「老丈既然如此費事,我就下了水田,讓你們的擔子過去。」
這便是李鴻章日後對曾國藩的孫女婿吳永說的一段有關《挺經》的故事:老翁挺身上前,使得一場糾纏不清的糾紛得以化解。
據李鴻章說,《挺經》共十八條,此為開宗明義的第一條。後世坊間雖有《挺經》的多種版本,但一般都認為是偽書,只有李鴻章閑聊時提及的這一條具備明確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