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撐起兩根窮骨頭 鮑膏

1860年10月下旬,李秀成出天京經安徽太平府、蕪湖、繁昌一路南下,主持南路軍的西征。按照他的部署,南路軍被分成四路,每路號稱七八萬人,對皖南湘軍實施隔斷包抄。

四路人馬中,最重要的一路是李世賢一路,李秀成安排其自徽州進逼贛東,以求斷絕江西接濟湘軍的糧道。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糧道被切斷,湘軍在敵眾我寡的條件下是支撐不住的,但因為李世賢已去浙江,他這一路並未能起到應有作用,反而太平軍所控制的休寧還遭到了鮑超、張運蘭的會攻。九天後,李世賢才派部將自浙江回援休寧,可是又被鮑、張用圍點打援的戰術給殺得大敗。

李秀成自帶的一路負責由西面抄擊祁門大營。就在鮑、張與太平軍鏖戰於休寧之際,他自蕪湖疾馳南下,對黟縣北部的重要關隘羊棧嶺實施了突襲。防守羊棧嶺的湘軍抵敵不住,潰敗而去,李秀成拿下羊棧嶺,繼而乘勝攻克了黟縣。

黟縣距祁門僅六十里,可朝發夕至。這一消息給祁門大營帶來的震撼超過當初徽州、休寧的失陷,曾國藩已經寫下遺書,同時帳懸佩刀,做了最壞的打算。

給力的還是鮑超,發現李秀成欲抄擊祁門大營,他和張運蘭即刻回援,在疾馳百餘里後,一舉收復黟縣——回頭來看,當初李世賢若不去浙江,或早一點折回皖南,從而牢牢地將鮑、張二軍控制在休寧,使之難以及時回援祁門,戰局發展就會出現完全不同於現在的模樣。

次日,在休寧柏庄嶺,鮑、張又與李秀成主力展開了激烈拼殺。這時鮑超的霆軍已成為一支步騎合成的兵團,一眾將官中,騎兵將領唐仁廉、步兵將領譚必達最為鮑超所喜愛。唐仁廉原本是楊岳斌的部下,後來才改換門庭投入霆軍。此人身手敏捷,尤善騎馬,在駿馬飛馳時,他能從其背後一躍而上,還能穩穩地站立於馬鞍之上,乃至「海底撈月」,伸手將地上細小的東西撿起來。譚必達不僅同樣身手了得,而且能秉承鮑超的作戰意圖,對前線部隊進行指揮調度,外界將這兩員虎將放到一起,合稱「唐譚」。

與李秀成主力作戰,當然非派上唐、譚不可,同時還要儘可能地把二人的潛力都發揮出來。鮑超用的招數是小池驛之戰時使過的那套激將法,他把包括唐、譚在內的眾將都召到帳前,故意嘆息著說:「賊(太平軍)這麼強大,該拿他們怎麼辦呢?我鮑營裡面看來找不到能對付他們的戰將了,友軍里的某某某或許可以,但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有這個能耐。」

唐、譚一聽馬上不幹了,還沒打,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不行!二人當即請戰,他們請戰不是空口說說,而是立下了軍令狀,這也就意味著雙方還沒正式開打,霆軍的前鋒將士就已經激情四射,熱血沸騰了。

與湘軍中的其他部隊不同,霆軍的旗幟不綉字,只塗三個黑圓圈,太平軍稱之為「鮑膏」。霆軍即將與敵作戰時,旗手會舉著大旗立於陣前,敵人未到近前,旗不動,前鋒也不動。等敵人衝到近前,大旗揮動,唐、譚就會率領前鋒像瘋子一樣衝上前廝殺,別的不說,就光憑那氣勢就能把對方嚇一哆嗦。

除了驅動兩員虎將外,鮑超還善於布陣。冷兵器時代的布陣並沒有演義中所謂的七星陣、八卦陣、乾坤陣,實際是一種攻防的組織形勢。鮑超布的是「二」字陣,他把部隊分成兩個層次,波浪式往前推進。推進過程中,他自己站在陣中,手持西洋進口的望遠鏡左右瞭望,看到某隊退下來,就毫不含糊地示意左右持刀上前,砍下該隊將官的首級。有時打著打著,看到哪邊戰局稍顯不利,他馬上讓人到那裡傳話,說「鮑老子來了」。一聽鮑超親臨,官兵們立刻振作起來,敵陣亦應聲而破。

這不是李秀成第一次與鮑超對陣,在兩年前的二郎河一役中就已經領教了霆軍的威力,但他真正被對方打痛打怕,則還是始自於柏庄嶺之戰。十輪血拚下來,他竟然沒有一次不吃敗仗,十打十輸,所部被殺得面無人色,乃至於士兵一看到黑膏旗就會驚駭渙散,越嶺奔逃。

李秀成將霆軍的作戰特點歸納為「衝鋒猛戰」,令他十分忌憚。兵敗羊棧嶺後,他就取道前往江西,實際是放棄了直接抄擊祁門大營的方案。湘軍方面的解讀是,李秀成從此怕了鮑超,不敢再與之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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