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撐起兩根窮骨頭 嚴重危機

隨著徽州城破,李元度部幾乎一散而盡,僅千餘兵勇回到祁門,李元度本人也下落不明。四天後,李世賢率部再克休寧,進逼祁門。

湘軍內部大為震恐,曾國藩六次飛信皖北,向李續宜求救,前三次尤為急切,信中一再強調「皖南局勢萬分危急,欲求閣下帶二三營,即日渡江南下相助」,「速帶三營來此」,「速來救援」。

在李續宜應命兼程南下的同時,曾國荃顧慮乃兄的安全,也想加入南援行列。曾國荃身負包圍安慶的重任,如果他南下就要撤安慶之圍,這意味著曾胡奪取安慶的根本戰略方針將無法進行下去,而且由於陳玉成開始在長江北岸活動,那裡的局勢同樣變得緊張起來。胡林翼嘴上不便反對曾國荃南下,但言辭中已頗有些負氣:「如滌帥(曾國藩)嫌南岸兵少,可以沅浦(曾國荃字沅浦)萬人調去,北岸不須沅浦也。」

曾國藩的另一個弟弟曾國葆這時正協助曾國荃包圍安慶,通過書信往來,曾家三兄弟圍繞相關話題展開了緊急討論。曾國葆堅決反對撤安慶之圍,曾國藩認為他的意見很對,乃「至當之論」。

太平軍自二破江南大營後,佔據了蘇南及浙江大部分地區,在蘇北可自由活動,在皖南皖北也都擁有雄厚勢力。唯有在安慶周圍地區,湘軍傾注全力,太平軍卻主力東調,這樣湘軍方面才佔有優勢,但這種優勢只是局部優勢,若想把局部優勢變為全局優勢,除了緊緊抓住安慶這一關鍵戰略地帶不放,也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在給曾國荃的信中,曾國藩特彆強調:「安慶不宜撤圍,這是人人心裡都清楚的一件事。現在普天之下賊(太平軍)處處佔據上風,獨安慶一城系賊處於下風,豈能輕易撤退?」

見大哥和曾國葆均持此議,曾國荃這才回心轉意,放棄了南下的想法。

曾國荃無法脫身,李續宜在短時間內也是遠水難解近渴,所幸皖南湘軍中最厲害的戰將鮑超已經歸隊,曾國藩急忙飛檄調他及張運蘭至魚亭,用以阻遏李世賢的兵鋒。

魚亭位於休寧與祁門之間,但鮑超、張運蘭能否及時趕到魚亭卻是個問題。因為休寧距祁門不過百里之遙,鮑、張一個在太平,一個在旌德,距祁門的路程均遠於休寧,假如三方同時向祁門運動,李世賢將佔有極大優勢。

祁門大營兵力空虛,僅有親兵營等三千人馬,而且其中還有一半是從未打過仗的新兵,千鈞一髮之際,李世賢卻突然掉頭而去,脫離了主戰場。

說奇怪也不奇怪,李世賢並非李秀成那樣具備謀略和大局觀的將帥。在他看來,富庶的杭嘉湖平原是肉,瘠薄多山的皖南只是骨頭,吃肉當然比啃骨頭更招人喜歡。

李世賢進攻皖南,是按照西征計畫對李秀成部進行策應,但李秀成又遲遲未進入皖南。既然前面已連下徽州、休寧,打的都是勝仗,也就是說,對上對下都已交代得過去了,為什麼還要在皖南獨自啃骨頭,而不乘勝吃上兩塊肉補充補充?李世賢遂選擇自徽州開拔,率主力到浙江攻城略地去了。

李世賢折回浙江的第二天,李續宜率四營援兵趕到祁門,緊接著,左宗棠部亦由南昌東進皖南,曾國藩就這樣奇蹟般地躲過了一次嚴重危機。

1860年10月19日,剛剛擺脫危機的曾國藩給朝廷上疏,請求在必要時從他和胡林翼中選出一人帶兵北上勤王。也就在這一天,他突然接到了李元度的信件,這封信不僅證實李元度還活著,而且顯示他在城陷前就已逃出。

曾國藩立刻皺起了眉頭,他向來把「忠義血性」視為帶兵之人的根本,李元度棄城先逃,身上哪有「忠義血性」的影子?按照大清律法,城未破而將先逃,結果導致城池失守者,守城將領得到的最高處分將是斬首或者斬監候!

讓曾國藩更感詫異和惱怒的是,李元度逃出後,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回祁門稟告,且至今未返回大營。在信中,他也沒有多少悔過的表示,說到兵敗的原因,多是歸咎於城防設施來不及完備、李世賢部數量多且兇悍等客觀因素,對於他個人應該承擔的責任隻字不提。

朝廷方面的態度,本是認為李元度一向「謀勇兼優」,徽州兵敗很可惜,讓曾國藩趕緊查明其下落。如果曾國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也就過去了,但他為了訓誡李元度,以儆效尤,仍然決定予以嚴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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