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隻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開門揖盜

1860年10月9日,英法聯軍挖好戰壕,用十三門加農炮對準安定門,然後照會中方,限令三日內打開安定門,並將其交給聯軍把守,否則即行攻城。

此時京城除城內守軍外,尚有僧格林沁、瑞麟、勝保統率的軍隊,以及由內地各省陸續催調的勤王之師(尚未到達),估計總兵力近二十萬,而且城牆周圍還設置了大小炮位千餘座,理論上完全可以一戰。只是理論不能代替現實,現實是在圓明園被劫前,僧、瑞軍和圓明園守軍的不戰而潰,已令守城大臣們完全喪失了抵抗的信心。

在商討過程中,負責城防事宜的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周祖培說:「既然已經準備和議,彼攻我守,就是失信於人了,不如開門納之。」其他人也都主張「定期開城,休兵息民」。

10月13日上午,巴夏禮與恆祺進行談判,要求中方立即開門投降。恆祺自然仍要儘可能找各種借口進行拖延,但巴夏禮根本不給予商量餘地:今天中午12點以前開門,不得延遲一分鐘!

中午,離指定時間還差一刻鐘的時候,安定門先出現了一條縫隙,接著便轟然大開,恆祺從城內走出,表示已同意聯軍方面的要求,聯軍入城將不會遇到任何抵抗。

於是,額爾金率領著五百名聯軍官兵,未發一彈,不損一兵,便以征服者的姿態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北京外城。聯軍入城時,沿途「觀者如市」,市民竟然也像平時看熱鬧一樣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從來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外夷」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闖入大清帝國的首都,在實在無法解釋的情況下,星象說就又被搬了出來。

兩年前,西北天空出現了一個拖著長尾巴的星,開始人們還以為是掃帚星,經過確認才知道是長星。長星亦名「蚩尤旗」,尾巴拖得很長,與掃帚星極其相似。那次長星出沒竟達五十天之久,發生這樣的異動是件比較罕見的事,如今就被認為是英法聯軍打進北京城的預兆。更為弔詭的是,有人算了一下,北京城門從被迫關閉到聯軍入城,正好就是五十天!

「外夷」可不管這些神秘莫測的所謂「天命」,聯軍入城後就堂而皇之地在安定門城牆上安設大炮,將炮口對準紫禁城。與此同時,他們還將英國國旗懸掛在城門旁邊的一根旗杆上,將法國國旗從城牆上的一個觀察孔伸出,已顯示對北京的佔領。

1860年10月15日,各城門的中國守軍完全撤退,巴夏禮甚至以出入方便為由,向中方要去了城門鑰匙。

一時間,城中遍布洋兵,外間謠傳連紫禁城也被攻破了,有人說京城留守官員們實際上是在「開門揖盜」。官員們心神不安,只得聯名請尚在城外的恭親王奕訢入城,以便速定撫局。

奕訢接到的皇帝密諭,卻是說洋人詭計多端,讓他擇地居住,不要被對方抓住作為人質。皇帝的密諭弄得奕訢進退兩難,不僅不敢輕易入城,還得不斷地在城外換地方居住。

在英法聯軍入城前,包括巴夏禮和洛奇在內,共有三十多個英國人和錫克騎兵成為戰俘。聯軍入城後,他們陸續得到釋放,但其中的十九人已經死亡,其中包括額爾金的侍衛副官安德森少尉、一名炮兵少校以及一名《泰晤士報》的記者。

聯軍方面認為除在八里橋被殺死的傳教士和上尉外,其餘人都是被虐致死。死亡的具體原因包括:用浸了水的繩子進行捆綁,造成全身血液不通,肌肉壞死,例如安德森在臨死前因為過緊的捆綁,手指和指甲已經爆裂,露出了白色的腕骨;集體被迫跪在圓明園外面的院子里三天三夜,白天曬晚上凍,而且不給任何吃喝,安德森第二天就陷入間歇性昏迷直至死亡;傷口感染,生出啃噬傷口的蛆蟲,可是因為雙手被捆,又無法弄走蛆蟲,據說一名錫克騎兵在臨死的時候,雙手已經全部被蛆蟲吃掉了……

額爾金暴跳如雷,他首先遷怒於格蘭特和孟斗班,認為如果聯軍能夠在第一時間迅速發動進攻,很可能戰俘們的性命就保住了,而正是這兩個軍事首領拖延攻城,才導致了戰俘的死亡。

接著,他又決定採取「不流血措施」對中方進行報復和警告。得知額爾金要報復中國,應中方請求,扮演調停角色的俄國公使伊格那提耶夫提出建議,說不如搗毀中國的刑部,並且在原址上建一座紀念碑,讓中國政府在紀念碑上用中文、英文、法文、蒙古文和滿文記錄自述失敗,從而對中國進行公開的、象徵性的羞辱。

這種報復方式在額爾金看來實在是太輕了,難以平息心中的怒火。經過反覆思考,他決定把曾經關押英軍戰俘的圓明園作為報複目標:火燒圓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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