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隻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軟硬兼施

既然暫時還不能釋放人質,奕訢和恆祺決定先在巴夏禮身上做一做文章。

巴夏禮被捕後,日子一直很不好過,據他說,其間他「不時受到許多粗暴的對待和各種各樣的侮辱」。1860年9月26日這一天,恆祺突然來到刑部大牢,並以故人的身份出現在了巴夏禮所在的牢房裡。之後巴夏禮便被解除了沉重的鐐銬,同時受惠的還有洛奇,按照巴夏禮的要求,洛奇不僅得到了解除鐐銬的同等待遇,還破例被和巴夏禮關到了一起。

在看望巴夏禮時,恆祺並沒有說出談判失敗的事,甚至於他都沒有和巴夏禮、洛奇談論政事,他們之間所探討的居然是這樣的話題:地球和太陽,究竟哪一個是宇宙的中心?

眼看著聯軍就要攻城,恆祺怎麼會有閑心突然對「宇宙的中心」產生興趣?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藉以消除巴、洛兩人的緊張情緒以及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而已。

巴、洛在牢里已經受了不少罪,視恆祺如同救星,而且談著談著也確實沒原先那麼拘束和害怕了。見火候已到,恆祺便開始在談話中夾雜「私貨」,他首先故弄玄虛地說,中國皇帝在蒙古還有一支幾十萬人的秘密軍隊。言外之意,如果把我們逼急了,這幾十萬蒙古軍隊也夠你們洋人喝一壺。

接著,他又對戰火不斷所帶來的災難表示了一番感慨,用以提醒巴夏禮:「如果(中國軍隊)全面潰敗,皇帝必然要退位,所有(中英)貿易都將中斷。」

到這個時候,恆祺才言歸正題,說到恭親王非常希望講和,所以希望巴夏禮能夠給額爾金寫封信,讓額爾金知道他受到了中方的良好對待,情況很好,很愉快。恆祺還說,如果巴夏禮能在信中寫上「親王是位易於打交道的大好人」「親王是一位文明的政治家」之類的話,那就更好了,恭親王本人知道後肯定會覺得滿意,他的處境也有望得到進一步改善。

恆祺一露底,卻把巴夏禮給點醒了,好哇,說一千道一萬,是想騙我拆額爾金的台,當「賣國賊」,當「英奸」啊,沒門!他當即拒絕了恆祺要他寫信的要求:「鑒於我既不愉快也沒有獲得良好對待,所以我不能對此說謊。至於親王,我無緣結識其本人,因此很不幸,我也不能說親王是閣下所描述的那種人,儘管我毫不懷疑閣下所說的一切都千真萬確。」

恆祺連忙告訴他,恭親王剛剛才知道他受到了不好的對待,馬上下令解除鐐銬且不得有絲毫延誤,也就是說,牢中破例如此,其實是奉了親王之命。

巴夏禮聽了之後雖有所觸動,但仍不肯鬆口。這個洋鬼子早在廣州做領事時就以脾氣暴躁、性格好鬥著稱,他說親王僅僅這樣做是不夠的,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同時也是最聰明的辦法,是立即釋放他和洛奇,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被錯誤監禁的。否則的話,恆祺將不會從他身上得到任何寫給額爾金的信件。

是否要立即釋放巴夏禮的事已經討論過了,可不是行不通嘛。恆祺感到很難辦,他想了想,便對巴夏禮說:如果你不能寫信以確保雙方停火,皇上就會在皇太后的催促下處死你!

雖然恆祺是為了軟硬兼施,迫使巴夏禮就範才臨時編了這句話,但巴夏禮聽了也著實心驚。他是個「中國通」,知道「對中國人來說,殘酷對待囚犯,甚至要他們的命,並不是什麼出格的事」,別說皇帝,沒準眼前這個恆祺就有能力處死他。

巴夏禮趕緊哀求恆祺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同時也不忘威脅對方:「你臨時殺死幾個囚犯並不會給聯軍帶來任何損失……但是你這樣做卻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見巴夏禮已經感到害怕,恆祺一語雙關地向他做出保證:「兩三天之內,你們不會有任何危險。」

兩三天之內不會有危險,兩三天之後呢?起先還裝得頗為大義凜然的巴夏禮終於不敢再玩倔強了,他轉而對恆祺說,即便親王不準釋放他們,也應該讓他們離開監獄並享受適當的膳宿條件。

恆祺答應把他的要求轉告給恭親王,但親王能不能應允就不知道了:「看看有沒有別的什麼辦法可想吧。」

要把巴夏禮移出監獄還真不容易。咸豐將巴夏禮等一干人質當作討價還價的唯一籌碼,奕訢自己也害怕惹上包庇洋人乃至與洋人勾結之類的嫌疑,因此遲遲無法做出決斷。

不改善巴夏禮的待遇,他就死活不肯寫信,他不寫信,聯軍就逼得更緊更急。奕訢進退不得,只能繼續以人質為籌碼要求英法從北京退兵,重複聲明,只要聯軍退兵,就可以將包括巴夏禮在內的人質全部予以釋放,其間還暗示一旦聯軍開始進攻北京,人質就將被當眾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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