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未見過如此有膽魄的人 徒手擲出的炮彈

稍有良知的中國人都不願意干背叛祖國的勾當,聯軍所招募到的所謂中國苦力全都是香港底層的小偷、流浪漢或其他社會渣滓。據說自從這些賣國求榮的傢伙離開香港來到北方之後,香港的犯罪活動都因此大大減少。

一路北來,苦力對待自己的同胞竟然比錫克教徒還要殘忍,連聯軍都認為他們「絕大部分都是殘暴的惡棍」。聯軍也並不信任他們,平時視之為「負重動物」,給苦力配備的武器不是槍支,而是一些竹棒。

按照柯利諾的指令,苦力們肩頂梯子,站在齊頸的水裡一動不動,以便法軍可以順著梯子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對聯軍而言,讓「負重動物」來從事這樣「令人恐怖的勞動」,乃是再合理不過的一件事。倒是格蘭特認為苦力們仍有利用價值,事後假惺惺地表示內疚,並給他們額外發了一個月的薪水作為獎賞。

在兩道壕溝之間還有一條十米寬的壘道,上面不僅撒滿鐵蒺藜,而且遍插柵欄。這些柵欄有很長一截插進土裡,露在地面的部分很像鐵矛,而且本身也確如鐵矛一樣堅硬。它們不能被連根拔除,只能一根根折斷,但即便折斷後,聯軍士兵有時仍會被依舊豎立的柵欄殘部絆倒,因而「撕出觸目驚心的傷口」。

當聯軍前鋒到達第二道壕溝正面時,部隊已經大量減員,一個步兵團的幾乎所有軍官全都喪失了戰鬥力,帶隊軍官派人向柯利諾彙報戰況,請求調派援兵。

援兵到達後,實力增強的聯軍繼續衝鋒,他們在接連翻越兩道壕溝後,到達炮台的牆根底下,並在那裡找到了一個可以躲避槍彈的藏身處。這一情況很快就被守軍發現,既然槍炮射不著,大家就乾脆舉起炮彈向敵人砸去,炮台上下有著五至六米的落差,這一砸下去也夠洋鬼子們受的。

在隨後聯軍發起的爬城戰中,這些徒手擲出的炮彈同樣令聯軍大吃苦頭。一名上尉剛剛登上射擊口,人還沒進入炮台,一枚炮彈就砸中了他的太陽穴,上尉立即被砸翻在地,血流如注。另一名少校剛想要翻越護牆,中國士兵的長矛就刺了過來,要不是一名聯軍士兵用刺刀竭力格擋,少校身上還不知道要被捅上幾個窟窿!

由於架梯攀爬的打法毫無成效,聯軍只好把注意力轉向炮台正中的柵欄門。中國軍隊在備戰時曾把大堆的泥土吊進炮台內,堆在柵欄門的後面,本來進攻者要想從炮台外推開或是弄倒它都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先前炮擊時,聯軍的一枚空心彈曾擊中柵欄門右側的門框,在上面炸出了一個大洞。

利用這個被炸開的大洞,聯軍鑽入了炮台內部,守軍立即上前封堵,雙方展開了更加激烈而又殘酷的白刃戰。中國士兵手持的長矛在防禦敵人爬城時很有效,但當用於近戰格鬥時,由於炮台內部的空間相對狹窄,就不如刺刀那麼好使了,官兵成片地被敵人刺倒在地。

即使處於如此絕境之下,樂善仍一步不退,親自在炮台上與敵人廝殺。他頭上的孔雀翎官帽非常顯眼,聯軍一看就知道是「負責這個炮台的北京官員」,他們一開始曾打算活捉樂善,但是由於樂善拒絕投降,一名英軍上尉便惡狠狠地拔出手槍打死了他。

上午10點半,北岸炮台完全失守,包括樂善在內,堅守炮台的千餘官兵全部壯烈殉國,英法聯軍在打掃戰場時,在炮台內外找到了成千具「韃靼人(清軍)」的屍體。聯軍在此役中也傷亡慘重,英法兩軍都各損失了兩百人,連前敵指揮官柯利諾本人都中彈受了輕傷,他們不得不承認「敵人的防禦很頑強」。

北岸炮台失守的消息給中方造成了極大震動。幾個小時後,直隸總督桓福派兩名使節到聯軍營中與其談判,在聯軍中擔任翻譯主任的巴夏禮接待了他們。按照桓福的指示,使節答應巴夏禮,表示將挪去橫在白河中的竹子,讓聯軍安全通過,同時表示雙方可以在天津繼續進行和平談判。

巴夏禮認為中方所說的挪竹子的話不過是在藉機拖延,於是當場就勃然大怒,把桓福讓使節帶來的信件揉成一團,扔在了其中一名使節的臉上。接著,他咆哮著對使節下達最後通牒,稱如果大沽的其餘三座炮台不在兩個小時內投降,就將落得和北岸炮台一樣的下場。

使節回去向桓福復命,桓福急忙找僧格林沁商量。僧格林沁仍想在南炮台指揮防禦,但桓福卻認為南岸炮台「萬難守御」,他還從袖子中抽出咸豐的上諭,說你已經違旨,還能一誤再誤嗎?

僧格林沁萬般無奈,不由得頓足長嘆:「兩年辛苦,費盡心血,一旦棄之,可惜也!」遵照咸豐的旨意,他命令炮台剩餘守軍及其蒙古騎兵全部撤往天津。隨後,桓福在南岸的三座炮台上掛起免戰白旗,此時巴夏禮所限定的兩個小時最後期限還遠遠沒到。

桓福要將天津作為與英法的談判地點,所以他認為僧部在天津也「斷不能抵禦」,於是在1860年8月22日,僧格林沁又只好由天津撤防,率全軍退至通州。

次日,英法聯軍以五艘蒸汽動力炮艇和八十餘名海軍陸戰隊員組成先遣隊,由格蘭特親自率領,沿白河長驅直入。8月24日,先遣隊駛抵天津城郊,後續大部隊也緊接著趕來。由於城裡已沒有守軍,他們不費一槍一炮就控制了全城。當天,城牆上被遍插英法兩國旗幟,格蘭特貼出告示,宣布對天津實行軍事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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