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一分算一分,在一日撐一日 書劍飄零

老僕名叫劉斗齋,李氏父子出京前他一直在李文安的寓中為佣,此時李文安正在廬州(今合肥)辦團練,他就隨李鴻章到了舒城。眼看情況緊急,他忙暗暗地把李鴻章拉到偏僻處,對李鴻章說:「他們死就死了,無可避免。公子為什麼也要隨他們一起死呢?你縱使自己不怕死,難道就不顧念老人倚門而望,焦急企盼兒女歸來的心情嗎?」

李鴻章一聽,也有了悚然心驚之感,忙問他有什麼脫身之策。劉斗齋說:「馬已備。」他牽出已準備好的馬,讓李鴻章騎著馬連夜逃出了舒城,第二天舒城便被太平軍攻陷,呂賢基投水自盡。

李鴻章對劉斗齋感激不盡。他顯達之後,在皖鄂間擁有良田百頃,便命劉斗齋的兒子某甲負責給自己收田租,不料某甲負責了十年,居然一文錢都沒有收上來。李鴻章把人叫去詢問,某甲將賬簿呈遞上去,他翻開一看,別說收錢了,賬上入不敷出,還得再倒貼進三千兩白銀才能做到出入相抵。

這哪裡是家人,簡直是家賊啊!李鴻章大怒,一腳便將某甲踢翻在地。不過他所做的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再加罪於某甲,只因為對方是恩人忠僕之子。

逃出舒城後,李鴻章又隨父親在廬州辦團練,但是這條路非常不好走,簡單說來,就是鄉勇易招,餉銀難覓。李文安不得不四處募捐,有時還免不了要用上「勒捐」等不得已的法子,鄉民們為此向上告狀,說李文安「翰林變作綠林」,借辦團練之名假公濟私,都快變成強盜了。

李文安的精神壓力非常大,很快就在憂愁中告別人世。死的時候正值夏季,李文安身體肥胖,卻仍然毫無顧忌地大口喝酒,而且還露宿在外,絲毫不在意會生病,所以有人說他其實是自殺的。

與此同時,李鴻章轉投新任安徽巡撫福濟幕中。福濟是李鴻章參加會試的副考官,兩人有師生之誼,他對李鴻章也很器重,但福濟與呂賢基相仿,說到底只是一個不懂軍事的文官,朝廷命其收復廬州,他在指揮作戰時不得其法,導致官軍連連受挫。

李鴻章在戰場上待的時間長了,已經積累了一些軍事知識和經驗,見福濟一籌莫展,他遂以幕僚的身份主動獻計,建議不要再直接進攻廬州,而是應先攻含山、巢縣,以切斷太平軍的援兵及糧餉之路。

經過福濟的批准,李鴻章自率所練兵勇出戰,在一連奪佔了含山、巢縣兩城後,進逼廬州。石達開急忙派兵馳援廬州,但因為湖北戰事所迫,這部分援兵不得不回師援鄂,福濟、李鴻章正好趁這個機會將廬州一舉拿下。

此次勝利讓李鴻章初步博得了善於用兵和打仗的名聲,福濟立即奏請朝廷,授其福建延津邵道道員銜,並賞頂戴花翎。雖然冒了一下尖,但李鴻章畢竟還沒達到能真正獨當其任的水平,加上官軍內部互相猜忌,他之後就再沒打過勝仗,福濟部也屢遭失敗。

看到太平軍聲勢浩大,各路官軍紛紛退避,李鴻章頗覺喪氣,他年少氣盛,依然想靠主動出擊來扳回局面,於是就向前敵總指揮、總兵鄭魁士請戰。鄭魁士說:「叛軍(太平軍)的實力這麼強,你既欲戰,願意立下確保必勝的軍令狀嗎?」

李鴻章聽後當場立下軍令狀,隨後帶兵出擊,向太平軍發起反攻,結果大敗而歸。至此,官軍一蹶不振,福濟亦被朝廷下令免職。

太平軍在皖北的攻勢並沒有中止,他們漫山遍野殺來,合肥附近的村寨皆被其佔領,連李鴻章的祖宅都被陳玉成部焚毀一空。李鴻章所練兵勇在作戰中全部潰散,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帶著母親及幾個弟弟逃往江蘇鎮江避難。

李鴻章自隨呂賢基回籍辦團練起,歷時五年,可謂是碰得鼻青臉腫。他備感潦倒失意,自稱「書劍飄零舊劍徒」「青衫淪落十年人」,以往的「三千里外覓封侯」也變成了「昨夢封侯今已非」。

即便如此,李鴻章也沒有停止揚名立萬的理想追求,換句話來說,假如沒有這種追求,李鴻章就不是李鴻章了。李鴻章的哥哥李瀚章也是曾國藩的門生,曾國藩組建湘軍之初,即奉調李瀚章負責糧台事務,對他甚為器重。曾國藩移師皖北後,李瀚章便推薦弟弟前去拜見曾國藩,以便能為其所用。

見到故人之子,自己曾經的學生和門生,曾國藩也非常高興,當即便留他住了下來。可是令李鴻章感到不解的是,這一住就是將近一個月,曾國藩卻始終沒有明確表示出接納他的意思,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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