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兵將只靠湖南 兵家所忌

這一期間陳玉成正與李秀成合兵征戰江南,儘管他在安慶四鎮都派了兵進行駐守,但由於留下的兵力不敷使用,各鎮駐守力量均顯單薄,石牌守軍就只有數千人,這就為湘軍攻城提供了極好的機會和條件。

1859年9月24日,半夜四更天,在鮑超堵截太湖外圍太平軍的前提下,多隆阿督率各軍分撲石牌城東南北各門,並於次日上午攻陷城池。

石牌城上城下均密布炮眼,城外還有六道拱衛木城和三道深壕,若是雙方打相持戰,多隆阿可能還要費點勁,他能如此輕鬆得手,說到底還是陳玉成未能親自在皖北主持戰守事宜,守軍疏於防範之故。

石牌乃安慶門戶,石牌既下,就輪到了太湖、潛山、樅陽。後者大致構成一個半圓,為安慶提供外圍屏障,曾胡決心在打破這道屏障後再進圖安慶。

得知湘軍攻陷石牌,陳玉成頗為震驚。安慶是他的根據地,他的家眷都在安慶城內,豈能不救,當下他趕緊把江南一頭交給李秀成,自率大軍西上赴援。如同曾胡之前所預料的,這個時候陳玉成根本就顧不上北進——南京、安慶既是太平軍立足的根基,但也同時成了他們的兩大包袱。

11—12月間,曾國藩、胡林翼先後移師宿松、英山,對即將開始的太湖之戰進行指揮。隨他們征戰皖北的將領官銜都不低,這麼多高級將領聚在一起參加同一場戰役,如何協調是個大問題。

唐朝安史之亂時,郭子儀率九節度使包圍叛軍所在的相州,卻因內部不團結而反被叛軍擊潰。這是清以前發生的事,最近的例子也不少:1851年,烏蘭泰與向榮不合,致使官軍包圍永安失敗,太平軍得以衝出廣西;1852年,太平軍圍攻長沙,赴援的領兵大員包括軍機大臣一人,總督兩人,巡撫三人,提督三人,總兵十一到十二人,這麼多人擠成一堆也沒能把太平軍怎樣,甚至可以說還沒有江忠源一個人頂用。

胡林翼怕就怕類似的事情發生在湘軍身上,他致信曾國藩:「事權不一,兵家所忌。」在寫給官文的信中,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軍事以統一事權為第一要義。」

胡林翼在組織指揮安慶戰役期間,對調和將帥、團結內部、統一事權非常在意,他也在其中起到了別人難以替代的作用。相對於胡林翼,曾國藩個人性格的稜角則比較分明,為人處世也不夠圓潤,喜歡誰,不喜歡誰,有時會放在臉上,或者表現在行動中。例如,他不太喜歡某幾個湘軍小統領,結果卻讓人家都感覺了出來,於是他就很難再直接調遣那幾個統領。

曾國藩擺不平的人事,胡林翼全都能搞定,曾國藩自愧不如,承認:「江楚皖豫諸將帥,唯潤帥(胡林翼)能調和一氣,聯合一家。」

從本質上來講,參加安慶戰役的軍隊雖然都可以算成湘軍,但原來的統屬關係並不相同,按照曾國藩的說法,是江楚皖豫都有,號令很不一致。這樣的話,就必須任命一個前敵總指揮(當時叫總統),用以更好地統一事權。

讓誰當前敵總指揮呢?胡林翼駐於英山後方,還要負責糧餉調運,自然不能直接到前線去廝殺。曾國藩也一樣,必須留在大本營運籌帷幄。三河戰役後,都興阿曾臨時負責指揮皖北戰場,但他因患足疾,經朝廷批准已離開了前線。

剩下來最有資格和能力的大將,非多鮑莫屬。都興阿臨走時曾推薦多隆阿代替他的位置,胡林翼也認為多隆阿最合適,遂決定將這一任命奏報朝廷。

曾胡的大營相距兩百多里,兩人雖不能常見面,但每天都要互通信件,以交流彼此的看法。對胡林翼的提議,曾國藩表示反對。

在胡林翼所提拔的鄂軍將領中,多隆阿與鮑超以「多龍鮑虎」並稱,然而兩人又都是爭強好勝的脾氣,平時誰也不服誰。得知上面在考慮前敵總指揮的人選,兩人一個向胡林翼提出老母有病要省親,一個告病請假,都拿出了打死也不肯歸對方隸制的勁頭。曾國藩擔心,多隆阿若是擔任前敵總指揮,會立刻造成多鮑的決裂,乃至貽害全局。

除此之外,多隆阿愛爭權,都興阿在任時他甚至連這位上司都排擠。有一種說法,都興阿離開前線並非真的是因為足疾,而是被多隆阿給擠對走的!作為佐證之一,都興阿不久就又率騎兵到江北打仗去了,確實沒看出「足疾」對他帶兵打仗有很大的影響。

如此驕橫的一個人,若是讓他做了前敵總指揮,如何能夠服眾?曾國藩一天之內給胡林翼寫去三四封信,極力言明利害,勸其慎重考慮:「讓鮑歸多節制,是非常不適宜的。鮑戰功卓著,又不肯屈居人下,就算是讓他在迪庵(李續賓字迪庵)下面聽令,他還不答應,何況多公(多隆阿)?如果你一定要這樣做,就怕反而激怒他,生出異心。」

為了這件事,胡林翼日夜憂慮,寢食難安,最終經過一番權衡,終於痛下決心:「打仗最重要的是統一指揮,絕不能分權,就選多禮堂(多隆阿字禮堂)了!」

他通過官文奏報朝廷,很快就把任命多隆阿的事情給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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