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手一搏 將計就計

兩艘炮艇輪流作業,很快就拉倒了十餘排鐵戧。在拆除第一片障礙區後,聯軍船隻蜂擁而上,又如法炮製地用炮艇撞擊第二片障礙區上的鐵鏈。

此次撞擊的效果不如先前理想,沒有馬上撞開,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一次不行就兩次,就沒有撞不開的道理。

令聯軍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驚悚畫面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插了進來。

隨著僧格林沁一聲令下,大沽炮台上用來遮掩大炮的席子被全部掀開,齊整整的大炮如同變魔術一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未等聯軍回過神來,炮彈便帶著中國軍人的憤怒,向入侵者傾瀉而來。

僧格林沁久經沙場,他所設計和督修的炮台處處考慮了實戰需要,其炮位都正對著海河入海方向,且南北兩岸炮台火力能實現交叉重疊,在前面負責拖曳鐵戧的兩艘炮艇因為剛剛拋錨,來不及後退,成了遭到轟擊的主要目標。一會兒工夫,兩艘炮艇的甲板上就已堆滿了屍體和受傷快要咽氣的官兵。

何伯大驚失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僧格林沁的當,早知如此,就應該先進攻炮台才對。

英軍艦艇上備了很多葯,唯獨沒有後悔葯,何伯現在騎虎難下,況且己方還沒開炮,就死了一堆人,他們英軍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何伯身居東印度及中國艦隊司令,後來還被授以海軍元帥,自然具備豐富的海戰經驗和應變能力,很快他就發現對手在火力上有著先天的劣勢。

大沽炮台上的火炮,按其最大射程可達到一千米,但精度不高,實際有效射程只有兩百米左右,也就是說,只要不在這兩百米的範圍之內,炮艇中彈的概率是很低的。相反,聯軍卻可以在兩百米以外,準確命中大沽炮台。

何伯立即下令所有炮艇開炮還擊,他要像第一次大沽口之戰那樣對炮台守軍予以摧毀式殺傷。

幸好僧格林沁對此早有防範。第一次大沽口之戰結束後,中國人很是鬱悶,想想土造重炮再如何不濟,給敵軍造成的傷亡也不至於那麼低。後來中方官員在登上英艦進行談判時,便有意進行觀察,由此得到了一個全新的發現。

原來英軍有一種很特別的防禦炮擊的方法,他們在戰前用棉被蓋住炮艇內側,以防止炮彈擊中後船板碎片爆裂傷人,同時還用消防龍頭不停地進行噴水,這樣就可以把傷亡降到最低。

僧格林沁聽聞後,馬上將這一思路運用到了新炮台的構建上。舊炮台是磚石結構,一個炮彈落下來,磚石碎片往往濺得到處都是,光這個就可以殺傷周圍好多士兵,僧格林沁轉而改用了三合土加高修築。

三合土相當於古代的水泥,除了比較牢以外,被炮彈擊中後,不會碎片四濺是它的一個顯著優點。由於這個緣故,聯軍的炮火併沒有達到他們想像中那樣摧枯拉朽的效果。

戰鬥中,將領們身先士卒,也是炮台處危不亂的重要保證。僧格林沁分別任用了史榮椿、龍汝元為南北岸炮台指揮。自與太平軍作戰起,史龍二人就鞍前馬後地跟隨僧格林沁征伐,皆為打過很多硬仗的勇將。在聯軍開炮時,他們始終在炮台督戰,眼瞅著炮彈就從旁邊飛過去,兩位前敵指揮看也不看,絲毫不把危險當一回事。

儘管大沽炮台並未在炮擊中傷筋動骨,但何伯卻誤認為已嚴重削弱了守軍的作戰能力,遂指揮炮艇繼續前撲。

第二片障礙區的鐵鏈也被撞開了。在何伯的授命下,聯軍炮艇實施分工,一部分負責將鐵戧拖開,其餘炮艇由何伯率領,開足馬力,準備一舉衝過兩百米的射擊範圍,直接向炮台發起攻擊。

見聯軍炮艇發起衝鋒,史榮椿和龍汝元親自點燃巨炮,對敵艇進行轟擊。有人勸他們回帳休息一下,二將眼睛一瞪:「什麼時候了,正是將計就計,挖坑把這些洋鬼子埋了的時候,還要歇什麼歇?」

所謂「將計就計」,是說洋鬼子太傻了,明明兩百米之外打不著他們,偏偏還要一頭闖進兩百米之內來送死。此時隨著潮汐進入低潮,海河水位不斷下降,炮台既居高臨下,雙方距離又如此之近,打得那個歡暢——在南北炮台連續重疊的轟擊下,炮艇上的洋炮手們被炸成了一堆堆碎肉,其火炮優勢完全喪失。

何伯嚴重低估了炮台的作戰能力和中國炮手的射擊水平,兩百米衝鋒區域成了聯軍的死亡集結地。所有衝進來的船隻無一能夠倖免,就連何伯乘坐的旗艇都被炮彈打中了,旗艇艇長中彈陣亡,炮艇甲板上堆滿了血肉模糊的死傷人員。

炮彈不長眼,身為艦隊司令的何伯自己也受了傷,他的腰部被彈片擊中,白色長褲上沾滿鮮血。緊接著,已負數彈的旗艇開始下沉,負傷的何伯只好臨時轉移到別的炮艇上去。

下午四點,包括旗艇在內,共有四艘聯軍炮艇被擊沉,其中有被擊中後直接冒著泡沉入水底的,也有像旗艇那樣,受損了不能移動,然後這裡漏那裡漏,慢慢沉下去的。

當天進入攔江沙的聯軍炮艇共有十二艘,除了這四艘嗚呼外,其餘也都傷痕纍纍。何伯見勢不好,趕緊下令將紅旗換成白旗,旗號由進攻變為投降。

這實際上是詐降,聯軍一邊打一邊逃,繞到了受損相對最為嚴重的炮艇後面,同時也沒忘記乘隙向炮台進行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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