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手一搏 激將法

按照英國人的測算,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是海河潮汐的最高潮,之後會越來越低,到下午五點十分的時候,進入最低潮,二者水位相差有兩米之多。由於大沽炮台位置相對較高,如果能乘潮汐高潮時發起攻擊,顯然對進攻方是有利的。

何伯根本就沒拿大沽炮台當一回事,更沒有急於進攻。不僅如此,他還一臉神秘地預言道:「放心吧,我保證不會有一槍一彈打到你們身上。」

開始尚有人不信,免不了要左顧右盼,奇怪的是,大沽炮台那邊還真的沒有一點聲響,睡著了一般,雙方好像達成了一種默契,你干你的,我睡我的。

英軍觀測兵爬上桅杆,用望遠鏡對炮台進行觀察,仍未發現中國士兵和火炮的蹤影,甚至於連原先的水上工兵也看不到了——後面這個倒不用多解釋,炮艇可不是舢板,看到這麼多炮艇直接開過來,他們還不得撒丫子趕快逃命嗎?

眾人不得不佩服何伯:「您老人家真是神機妙算啊!」

受到大家恭維的何伯一臉得意,如沐春風,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那醜態就好像一本古典小說中的句子:吐氣如蘭,胸脯微微起伏……

其實大沽守軍都在嚴陣以待,只不過沒有僧格林沁的命令,誰都不敢動一動。炮台上不見一個士兵,射孔和炮位用草席蓋得嚴嚴實實,從遠處看,連一個炮口都看不見。

炮台守軍乃僧格林沁新組建而成,人人都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和氣勢,英軍肆無忌憚的清障行動,對他們而言,無疑也是個極大刺激。可大家不明白的是,洋人都欺負到鼻子上來了,怎麼僧王仍不下令阻擊?

僧格林沁雖是主戰派領袖,卻並不是那種開口閉口喊打喊殺,實際連戰場什麼樣都沒見過的無腦憤青。他非常清楚,只要大沽口一開炮,就意味著天津談判以來所形成的和局將被打破,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掂量其中輕重。

他的隱忍不發,在軍事上也有一講。相似例子是三國時期著名的夷陵之戰。當時蜀軍連番挑釁,到最後,劉備甚至派了一些疲弱之卒坐在城下叫罵,什麼難聽的話都甩出去了,但守城的陸遜就是無動於衷。

陸遜的部下在城頭上聽不下去,紛紛入帳請戰,陸遜把佩劍一拔,說誰敢再提出戰的話,別怪我的寶劍不認人。將士們只得退下,但一口氣始終憋在心裡。

堅忍多日後,陸遜見時機已經成熟,便乘蜀軍懈怠之際,突然發起總攻,這個時候,三軍都不用動員,就嗷嗷叫著殺了出去,從而大獲全勝。

僧格林沁用的計策跟陸遜相仿,就是在繼續麻痹敵軍的同時,「蓄我軍之怒」,說白了,就是一種激將法。

下午兩點,英軍的十一艘淺水炮艇全部開進攔江沙,並完成了布陣。其中,七艘監視大沽南岸炮台,一艘監視北岸炮台,三艘負責清理河障。無法進入攔江沙的大型軍艦也沒有純當看客,而是組織登陸部隊,搭乘小艇作為後援。

按照何伯的命令,三艘炮艇在其餘炮艇的掩護下,開始準備清障。當然,所謂掩護也不過是流水規程而已。因為大沽炮台上依舊是一片死寂,按照一名英國兵所見,海河當時的氛圍,就好像大雷雨前一樣,給人一種靜止和沉悶的感覺。

僧格林沁依舊沒有下令開火,他派了一名官員,拿著照會,乘著小船去向何伯進行交涉。

交涉被何伯拒絕了,英軍對之根本不予理睬。不過何伯後來提供的說法卻截然相反,他說他確實看到有中國的船划過來,但只划到一半時,就原路折返回去了。

其實就算何伯接見了中方官員,他會停止清障和前進嗎?要停還不早就停了,哪裡用得著如此大動干戈。重要的是,僧格林沁此舉讓他愈加驕狂,以為中國人根本就不敢開戰,只想求和,當然在另一邊,大沽炮台的中國將士也更為激憤。

下午三點,一艘清障炮艇從遠處加速,對鐵鏈進行撞擊。在鐵鏈被撞毀後,緊跟而上的另外兩艘炮艇加緊清理鐵戧。在軍官的指揮下,幾名水手跳下炮艇,用纜繩的一頭系住鐵戧,另一頭綁在炮艇尾部,開足馬力進行拖曳。

當天天氣晴朗,陽光和煦,從事作業任務的聯軍官兵精神頭十足,幹活幹得那個投入,即便蚱蜢或蛐蛐在岸上叫兩聲,都會被視為干擾。

干著干著,他們還高興地唱起歌來。知道的,是拆除攔河設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洋人在一邊撒網捕魚,一邊哼「拉網小調」:志氣高啊膽量壯,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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