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手一搏 小菜一碟

英法公使尚落在聯軍後面,在他們到達之前,何伯一面派炮艇越過攔江沙,鳴槍放炮,進行軍事威懾,一面派了一個翻譯,乘小舢板到大沽去察看動靜。

翻譯到了大沽後,卻沒有看到一門炮和一個兵,遠遠望去,炮台上甚至連個旗幟都沒有,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接待的人,自我介紹是本地團練。

大沽守軍呢?「團練」一攤手:「哪裡還有什麼守軍,大沽就剩我們團練在維持了。」

翻譯以命令的口氣對「團練」說:「三天之內,必須將海河內的攔河設施全部撤掉,以便載運公使的炮艇從此通過。」

「團練」可憐巴巴地回答說,他們不過是負責看個門報個信而已,沒有任何許可權,撤除攔河設施的事,須報請天津官府才能答覆。

翻譯聳聳肩,便掉轉身回軍艦彙報去了。何伯聽到後心花怒放,他早就預計到大沽炮台已在戰爭中被徹底摧毀,果不其然,到如今都沒能恢複,那還怕什麼?

他當然想錯了。這些所謂的「團練」其實就是大沽守軍,他們按照僧格林沁的吩咐,特地化了裝,目的就是施疑兵之計,以麻痹何伯。

還在對第一次大沽口之戰進行總結時,僧格林沁就一針見血地指出,失敗原因是出手太慢,正式交戰時聯軍已經撲到面前,臉對著臉了,他的槍還會打不中你的咽喉嗎?

可這並不是說聯軍一露面就要開炮,關鍵在於一個尺度。僧格林沁的意思是,假使只有一兩艘英艦停在大沽口外,大沽守軍決不能輕舉妄動,此時只需由天津官府出面與英方接洽商談,但若有三五艘以上蜂擁而至,就得留心了。

僧格林沁為此專門畫了一條線,即以攔江沙內的雞心灘為界。聯軍艦艇一過雞心灘,就進入了海河設障區,則入侵之勢已成,那守軍便可以隨時隨地予以重擊,而不必再等什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了。

英法聯軍到達大沽口外後,何伯已派九艘淺水炮艇直接進入雞心灘,攔江沙外的大型軍艦同樣虎視眈眈。雖然聯軍尚未越界,但僧格林沁已時刻做好開戰準備。

翻譯上岸所見,恰恰是僧格林沁備戰的一部分。他已把炮台的旗幟全部收了起來,各門火炮均用炮簾遮擋,官兵躲在軍營里,連腦袋都不許探出炮台營牆。這是白天,晚上則取消更鼓,給外界造成炮台守軍早已撤離一空的印象。

與此同時,僧格林沁派出暗哨四處瞭望,對海上的英法聯軍進行嚴密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監視範圍之內,「團練」便是針對何伯量身定做的設計。

當初僧格林沁和林鳳祥、李開芳鬥智斗勇,種種詐術使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程度,那真是你騙我,我騙你,如今用來騙騙洋鬼子,亦不過小菜一碟。

僧格林沁積極備戰,卻並不主動尋戰,因為這件事太重大了,而且鑒於雙方實力上的懸殊,一旦交火,最後勝負如何,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一番思忖之後,僧格林沁當天奏請咸豐,提出讓外國公使轉道北塘,由陸路進京,這樣可以不破壞海河上的攔河設施,繼續確保大沽防禦上的完整性。

1859年6月18日,咸豐批複同意,並傳下諭令,等具體負責談判的桂良回京後,英方即可自北塘入京,但在此期間,只要英方願意,也可以先將船開到北塘海面等候,反正兩不耽誤。

你說兩不耽誤,人家可不這樣想。6月20日,何伯自行規定的「三天期限」到了,得知還要他繞北塘,立刻火冒三丈,又派翻譯上岸威脅了一通。

僧格林沁一面向咸豐報告,一面以天津官府的名義,照會卜魯斯,告以天津為沿海重地,恐有盜匪騷擾,不能無所防備,請英方予以體諒,且直隸總督桓福已馳赴北塘,準備招待來使。

中國要求轉道的照會,完全符合國際法理和外交規則。因為海河確為軍事禁區,中國政府又聲明在先,外國使團就應該主動避開,這道理,就跟其他國家艦隊不能硬闖英國的泰晤士河一樣。

可是卜魯斯收到照會後卻根本沒當一回事。他可不像他哥哥那樣對中國還抱有起碼的敬畏之心,不客氣地說,其覺悟基本跟英商人們差不多,反正中國人做任何事,在他眼裡都可以被歸結到「野蠻愚昧」上去。

你拿北京是倫敦,海河是泰晤士?狗屁!我願意從哪兒走就從哪兒走,用不著聽你們的。卜魯斯對何伯說:「還跟這些中國人費什麼事,我們自己動手把攔河設施拆掉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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