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手一搏 東征

你不敬,戰場上給你顏色看。從死人堆里一路爬過來,陳玉成可以說是為戰爭而生,為戰爭而活,他的世界完全被這兩個字所佔據和主宰,打仗在別人看來可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對於他來說卻不過是一種本能。

安徽曾是石達開的大本營,自石達開出走後,安徽境內的太平軍精銳和老兵也被帶走大半。這曾讓繼之而起的陳玉成在兵力上捉襟見肘,但是這一年,安徽爆發的蝗災幫了他大忙。

隨著烏雲一樣的蝗蟲自天際掠過,各地莊稼無不遭到毀滅性摧殘,大部分地區顆粒無收,不顧一切的災民由此會集成了太平軍新的兵源,陳玉成麾下兵馬很快驟增至數十萬人。

只要有兵,陳玉成就能在戰場上呼風喚雨,攻克廬州便是明證,而他的橫空出世,也預示著太平軍的新一代戰將已逐漸嶄露頭角。

在另一頭,作為湘軍新一代的代表人物,李續賓也正按照胡林翼所制訂的東征計畫,向皖中大步推進。

咸豐本來計畫讓李續賓去浙江追擊石達開,這也是朝中大多數人的意見,但是從胡林翼到李續賓本人,都認為決戰皖中比追擊石達開更為重要,如今正可抓住九江克複的機遇再接再厲,不宜輕離安徽戰場。

在胡林翼等人的力薦下,咸豐改變主意,把浙江的活派給了曾國藩。

曾國藩回鄉奔喪,在程序上沒有做到位,等於朝廷還沒批准,他就撂挑子跑了,此舉在仕林之中頗遭非議和攻擊。聽到各種風言風語,曾國藩心裡當然很不好受,所以在多次接到咸豐讓他「奪情」的旨意後,終於還是選擇了二次出山。

復出後的曾國藩看到,在他守孝期間,湘軍已基本控制住了湖北和江西。在長江上游的省份中,太平軍聲勢較大的,只剩下了安徽一省,一旦湘軍再進佔安徽,南京不過是孤城一座。

在戰略思想上,曾國藩與胡林翼高度一致,都認為安徽得失才是整盤棋局的精髓,誰掌控了它,誰就能決定最終的勝敗。

曾國藩人去浙江,心在安徽,事實上,湘軍的能戰之師也都集中在李續賓營中,這是他和胡林翼共同的希望所在。

攻克九江之後,李續賓曾想找時間回湖南去探望父母,但因為出征皖中,只得暫行擱置。在湖北百官為李續賓及東征軍舉行餞行儀式上,李續賓忽然握著胡林翼的手說:「我恐怕沒有機會再見父母了!」說完便痛哭失聲,胡林翼也跟著大哭起來,這一情景幾乎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驚呆了。

這時的李續賓聲名正如日中天,自九江一戰成名後,他儼然已成為戰神級別的人物,因此大家對此次出征普遍抱以樂觀態度,現在看到這一將一帥猶如在生離死別,在深感詫異的同時,也多少覺得有些不太吉利。

雖然同樣是哭,其實兩人哭的意味大有不同。

李續賓是一個非常實誠的人,既然外界給他如此大的榮譽和期望,他就一心想著要予以回報,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這一去他是打算一戰到死的,死他倒不怕,唯有想到可能再無機會贍養父母,則心如刀絞。

胡林翼的哭,正是知道李續賓有這樣的性格特點。戰場的生存概率不高,一個過勇之將的生存概率更低,他和李續賓名為上下級,其實情同兄弟,聽到李續賓說出這樣的話,心中肯定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不安。

隨李續賓出征的雖為湘軍精銳,但人數不多,只有區區八千人。安徽戰場的太平軍有數十萬人,東征軍必須要做到以一敵十,甚至是以一敵幾十,才有取勝的可能,加上又是孤軍深入,即便是在打了無數仗的胡林翼看來,這也是一項非常艱險的任務。

自李續賓走後,每次戰前,坐鎮湖北的胡林翼都會對李續賓提出告誡,讓他寧可慢些,也不得恃勇突進。

李續賓在進兵之初,戰事異常順利,基本上是攻無不克,三四萬人屯守的重鎮都能被他一擊即破,足可用「掃蕩」兩個字來形容。

不過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受李秀成之邀,陳玉成已經去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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