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零丁洋泊嘆無家 不給也得給

訥爾經額將炮台由兩座增加到四座(一座舊炮台廢棄不用),同時督造了一批重炮。第一年造了二十門銅炮,最小的五千斤,最大的七千斤,還覺得分量不夠,第二年又造八門萬斤銅炮,在當時中國所能鑄造的火炮中,這些重炮都屬於頂尖產品。除此之外,訥爾經額還陸續從直隸京師調來其他大小銅鐵炮,使大沽口的火炮總數達到了三百多門。

伴隨著炮台的重建,大沽炮台的駐軍也得到空前增強。在鴉片戰爭期間,尤其是吳淞失陷後,道光向天津的海防重地大舉調兵,駐守大沽炮台的兵力從原來的兩百人巨增到三千人,這還不包括後防應援部隊。戰後當然不可能駐紮這麼多人,但也常年保持在一千六百人的駐軍規模。

鴉片戰爭前,大沽並非海防重鎮,但是經過這次大規模建設,它已上升為北方最強大的海防基地,可以與廣州的虎門炮台相提並論了。

儘管大沽海防得到增強,但面對英法聯軍的威懾,包括皇帝在內,朝中仍然沒有人敢拍著胸脯擔保其固若金湯。

在沒即位或剛剛登基時,咸豐多多少少也是個憤青,這從他對待穆彰阿、耆英以及林則徐的不同態度上就可見一斑,然而在經歷過這麼多的挫折之後,他已經變得務實和清醒了許多。

如同廣州的葉名琛一樣,咸豐也知道在內患已如此嚴重的情況下,不能輕易冒跟外國開戰的風險,而且他還必須考慮到,自太平軍佔領南京後,運河漕運已被截斷,江浙兩省的漕糧都只能轉為海運,即從上海出發,經大沽運入京津。一旦大沽陷落,京津將連糧食都無法保障。

咸豐如今的首選只能是「柔遠之方,羈縻之計」,說得直白一些,就是怎麼把洋人給哄住,能不打他是決不想打的,至少不能由己方第一個出手。

獲知英法聯軍兵發大沽口,咸豐急忙派戶部侍郎崇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烏爾棍泰馳赴天津,協同直隸總督譚廷襄與各國進行談判。

英國聽說來的是部省級官員,便以談判代表非相臣,不足當全權之任為由,概辭不見。法國看英國的臉色行事,英國不談,也不願談。只有美俄本來是撿便宜來的,抱著能撿多少是多少的心態,還肯與中方往來。

實際上英法自發動戰爭以來,所遵循的一直是英國首相巴麥尊的指示,即「不但要讓中國人看到棍棒,還得使他們體會到棍棒打在肩上的那種感覺」。攻陷廣州更使英法從中嘗到了甜頭,這兩伙人如今早就不是與你商談的口氣了,是你給得給,不給也得給!

英法隨時可能攻佔大沽,咸豐對此並不是沒有防備,他一邊派官員赴津談判,一邊也調去了援軍。天津守軍由此增至九千人,直接參与大沽口炮台防守的則接近兩千人,與此同時,咸豐還授命譚廷襄嚴加防範。

譚廷襄能做到直隸總督,無疑是文臣中的佼佼者,但他的缺點也和前任訥爾經額類似,沒有打過仗,缺乏必要的軍事經驗,對什麼時候可以開炮心裡都沒有數,還得請示咸豐。

譚廷襄起初以為既有如此多的兵勇和重炮,大沽還怕守不住嗎?咸豐為此專門發出警告,要他不得逞強先啟兵端,只有英法聯軍先開了火,這邊才可以進行還擊,總之,「釁端勿自我開」。

常言說得好,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咸豐君臣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從大沽口的獨特地形來看,他們確有進行自衛反擊的條件。

大沽的內河是海河(又稱沽河),在其出海口有一道攔江沙,繫上游泥沙淤積而成,為所有船隻進入海河的必經之地。不漲潮時,攔江沙水面深度不足一米,漲潮時雖近三米,但漲潮的時間很短,一會兒就過去了。

聯軍的大型艦艇無法通過攔江沙,非得用小舢板才能進入大沽口,而在海河之上,用重炮打擊小舢板,這肯定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而且時間上也完全來得及。

1858年5月20日,英法聯軍發出最後通牒,限中國軍隊兩個小時內交出大沽炮台。

大沽乃平津門戶,怎麼可能說交就交?兩個小時後,在要求未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早已準備就緒的英法聯軍正式向大沽發起進攻,此役共投入二十六艘艦艇,參加登陸戰的英法官兵總計有一千一百七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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